傍晚的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吹得巷口的老槐樹葉子沙沙響。林野背著書包剛走到單元樓門口，就看到蘇晴蹲在石階上，懷裡抱著一個鼓鼓的布包，頭發有些淩亂，眼睛紅得像兔子。
這是蘇父車禍後的第三周。上周學校裡已經傳開，蘇父騎電動車送貨時被貨車剮蹭，右腿骨折，住院要交三萬塊押金，蘇晴家本就不寬裕，這下更是雪上加霜。林野心裡清楚，按照前世的軌跡，這時候他已經偷偷從家裡的存折裡取了五千塊，塞給蘇晴，還謊稱是“攢的零花錢”，結果被母親發現後，挨了這輩子最狠的一頓打。
“林野。”蘇晴聽到腳步聲，猛地站起來，布包從懷裡滑到地上，露出裡麵幾件疊得整齊的舊衣服——看樣子是想拿去變賣。她聲音帶著哭腔，伸手想拉林野的胳膊，卻被林野不動聲色地避開。
林野後退半步，從書包側袋裡掏出一瓶礦泉水遞過去：“有事嗎？”他的語氣很平靜，沒有前世的急切和心疼，隻有一種恰到好處的疏離。
蘇晴的手僵在半空，接過礦泉水的手指微微發抖：“我爸……醫院又催醫藥費了，還差一萬多。我媽找我繼父要，他說建材廠最近沒發工資，拿不出錢……”她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林野，你能不能借我點？我以後一定還你，我可以幫你抄筆記，幫你帶早飯，什麼都可以……”
巷口的路燈亮了，暖黃的光落在蘇晴臉上，能看到她臉頰上未乾的淚痕。周圍路過的鄰居停下腳步，指指點點地議論著，眼神裡有同情，也有看熱鬨的意味。林野知道，這些鄰居以前總誇他“對蘇晴好”，現在怕是要議論他“薄情”了，但他不在乎——前世的教訓太深刻，他不能再為了所謂的“情分”，拿父母的辛苦錢去填無底洞。
“我家也不寬裕。”林野攥緊了書包帶，裡麵裝著母親剛給他的五百塊生活費，還有家裡的存折——母親今天特意交代，讓他去銀行把存折裡的八千塊存成定期，“我爸媽的錢要供我讀書，還要給我奶奶買藥，實在沒多餘的錢借你。”
“可是……以前你不是這樣的。”蘇晴猛地抬頭，眼淚又掉了下來，“上次我爸感冒，你還幫他買過藥；我生日，你攢了兩個月的錢給我買蛋糕……你現在怎麼這麼狠心？”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有個阿姨忍不住說：“小林啊，晴晴家確實難，你要是有閒錢就幫幫她，你們以前不是挺好的嗎？”
林野深吸一口氣，沒有看那個阿姨，隻是看著蘇晴：“以前是以前，現在是高三，我得先顧著自己的前途。蘇晴，不是我狠心，是我沒義務為你家的事買單。你繼父不是在建材廠上班嗎？可以找廠裡借，或者找工會幫忙，總比找我這個學生強。”
他特意提到“建材廠”，眼睛飛快地掃過蘇晴的反應——蘇晴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說：“他說廠裡最近欠薪，好多工人都在鬨，哪還能借到錢……”
林野心裡記了下來，不動聲色地從書包裡拿出那個加密筆記本——封麵是普通的數學練習冊，裡麵卻記滿了建材廠的信息，包括之前看到的欠薪新聞。他假裝翻找東西，快速在筆記本上添了一行：“蘇晴繼父，城東建材廠，欠薪，工人鬨事。”
“那我怎麼辦啊……”蘇晴蹲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地哭起來，布包裡的舊衣服散落在地上，顯得格外狼狽。林野看著她，心裡不是沒有波動——畢竟是一起長大的鄰居，前世又糾葛那麼久。但他很快壓下了那點惻隱之心，彎腰幫她把衣服撿起來，放進布包：“你可以去社區申請救助，或者找學校幫忙，老師說不定能組織捐款。我能幫你的隻有這些建議，錢我真的沒有。”
說完，他轉身就要上樓，蘇晴突然抓住他的書包帶：“林野，你是不是因為我媽改嫁，就不待見我了？我媽也是沒辦法，我爸住院要花錢……”
“跟你媽改嫁沒關係。”林野回頭，眼神很認真，“蘇晴，我們都長大了，不能總依賴彆人。我要高考，要考大學，我爸媽把希望都放在我身上，我不能讓他們失望。你的困難，得你自己想辦法解決，而不是指望彆人無條件幫你。”
他掙開書包帶，快步走進單元樓。走到二樓時，他忍不住從樓梯間的窗戶往下看——蘇晴還蹲在原地，懷裡抱著布包，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林野閉上眼睛，前世的畫麵突然湧上心頭：那時候他偷偷從家裡取了錢，送到醫院，蘇晴拉著他的手說“林野，你真好”，可後來這筆錢石沉大海，蘇晴再也沒提過還，甚至在他沒錢吃飯的時候，還跟他要新款的運動鞋。
“不值得。”林野低聲對自己說，轉身繼續上樓。
打開家門，母親正在廚房做飯，父親坐在客廳裡，手裡拿著一張皺巴巴的工資條，眉頭緊鎖。看到林野回來，父親趕緊把工資條塞進兜裡：“回來了？快洗手，馬上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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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注意到父親的動作，心裡一酸——父親在工地打工，上個月工資隻發了一半，說是開發商資金周轉不開。他走過去，把書包裡的存折遞給母親：“媽，你不是說要存定期嗎？我今天路過銀行，已經存好了，這是存折。”
母親接過存折，翻了翻，驚訝地說：“你怎麼沒動裡麵的錢？我還以為你會……”她沒說完，但林野知道她想說什麼——前世他就是在這個時候偷取了存折裡的錢。
“媽，我知道這錢是給我讀書用的，我不會亂花。”林野坐在父親身邊，幫他捶了捶肩膀，“爸，工地的工資還沒發嗎？要是不夠用，我這個月的生活費可以省點，早飯不吃麵包，吃饅頭就行。”
父親眼眶紅了，拍了拍他的手：“不用，你安心讀書，爸再跟工頭說說，實在不行就去打零工，肯定能供你上大學。”
吃飯的時候，母親提起蘇晴家的事：“剛才在樓下碰到王阿姨，說蘇晴蹲在咱們樓門口哭，好像是她爸醫藥費不夠。你沒碰到她吧？”
林野夾菜的手頓了頓，如實說：“碰到了，她想借點錢，我沒借。”
母親愣了一下，隨即歎了口氣：“沒借就對了，咱們家也不寬裕，再說，救急不救窮，她總不能一直靠彆人。以前你總幫她，她也沒少麻煩你，現在你長大了，知道顧自己了，媽放心。”
林野心裡暖暖的——前世母親因為他偷錢幫蘇晴的事，哭了好幾天，說“你怎麼就不知道心疼自己的爸媽”，現在母親終於能放心了。
吃完飯，林野回到房間，打開那個加密筆記本，翻到“建材廠”那一頁。除了今天記的“蘇晴繼父在城東建材廠，欠薪”，之前還記了“廠長姓李，主營瓷磚，近期訂單減少”，這些信息都是他從新聞、父親的工友那裡拚湊來的。他知道，蘇晴繼父所在的建材廠，就是他要臥底的那個廠，現在多收集一點信息，以後就能更順利地切入。
他拿出數學題集，卻怎麼也靜不下心。蘇晴蹲在路燈下的樣子，父親皺著眉看工資條的樣子，在他腦海裡交替出現。他突然更堅定了——隻有考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才能讓父母過上好日子，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而不是像前世那樣，連幫彆人的能力都沒有，還拖累了自己的家人。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筆記本上“高考倒計時298天”的字樣上。林野握緊筆，在題集上寫下第一道題的解題步驟，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他知道，蘇父車禍的餘波，隻是他重生路上的一個小插曲，他不能被這些插曲打亂節奏，他的目標在遠方——985的校門，還有那個等待他去挖掘的、改變命運的建材廠機會。
夜漸漸深了，林野的台燈還亮著，筆記本上的建材廠信息越來越詳細，題集上的解題步驟越來越工整。他不再是那個圍著蘇晴轉的戀愛腦少年，而是一個有目標、有規劃、懂得為自己和家人負責的成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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