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材廠的舊辦公室裡，黴味裹著機油味往鼻腔裡鑽，牆角的空調外機嗡嗡響，吹出來的風帶著股鐵鏽味。林野剛把會計打印的負債表鋪在斑駁的木桌上，穿黑色夾克的債權人王哥就猛地拍了桌子，搪瓷缸裡的茉莉花茶濺出來，在“欠供應商80萬”的字樣上洇出深色的圈：“110萬分3年還？你當我們是傻子！今天要麼把你那快遞櫃業務抵押了，要麼這字我就不簽！”
周圍七八個債權人瞬間炸了鍋。穿格子衫的建材商伸手扯過負債表，指尖把紙邊捏得發皺：“我那15萬貨款拖了半年，再等3年？我這小店都該倒閉了！”戴安全帽的包工頭更直接，掏出手機拍桌子：“工人等著工資養家，你要是不抵押，我現在就帶工人去你快遞櫃那堵門！”
林野沒急著說話，指節抵在桌沿，指尖把負債表上的褶皺慢慢撫平。他餘光掃到站在門口的老周身上——昨天這漢子還紅著眼圈帶工人堵他，現在卻攥著安全帽帶子，指腹在磨得發亮的塑料扣上蹭來蹭去，眼神裡藏著點期待又怕落空的慌。
“王哥，先看看這個。”林野從帆布包裡掏出兩疊文件，最上麵是城郊兩塊地皮的估值報告，他把報告推到王哥麵前，紙頁在指間滑過的聲音格外清晰，“這兩塊地是上個月我用500萬囤的，就在建材廠西邊3公裡。我托人查了，3個月後舊改政策準落地，到時候這估值至少漲200萬——我用這地做擔保，要是到期不還錢，地歸你們分，每一分都比你們現在逼我抵押快遞櫃劃算。”
王哥抓起報告翻得嘩嘩響，手指在“估值500萬”的紅色印章上蹭了蹭，喉結動了動：“你怎麼保證政策一定下來？要是黃了，這地就是塊破荒地，我拿它當飯吃？”
“我沒法給你打包票，但我能給你簽擔保協議。”林野從抽屜裡抽出早擬好的協議，鋼筆在他手裡轉了個圈，筆帽上的金屬環反射著窗外的光，“而且老周他們能作證，我幫建材廠做的線上推廣，第一個月就多接了23個訂單，賺了8萬多——隻要你們同意分期，我敢保證，半年內建材廠就能穩定盈利，到時候還能提前給你們還錢。”
老周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安全帽的帶子在胸前晃了晃，聲音有點發顫：“王哥，林老板沒說瞎話！之前我們廠連電費都交不起，他免費幫我們做抖音推廣，現在每天都有客戶打電話來問建材價。要是你們逼他抵押快遞櫃，我們這些工人又得失業，到時候你們的錢更拿不到！”
幾個債權人互相遞了眼神，穿格子衫的建材商湊到王哥耳邊嘀咕：“要是地真能漲，分期也不虧，總比逼急了他跑路強。”王哥沉默了半分鐘，突然抓起筆，在協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筆尖把紙戳得微微發皺：“行，我信你這一回！但我醜話說在前頭，要是到期不還，我不管什麼舊改政策，直接去法院申請強製執行！”
剩下的債權人見有人帶頭，也陸續簽了字。林野把簽好的協議收進檔案袋，指尖碰到袋裡折疊的舊改政策文件——那是他重生後熬夜查的資料，前世這個時候，蘇晴繼父早就卷著僅剩的工程款跑路，工人堵在廠門口哭，建材商拿著欠條罵街，最後這廠子隻能被法院拍賣，賣的錢連零頭都不夠還賬。
“老周，”林野轉頭看向工人組長，從兜裡掏出一串鑰匙放在桌上，鑰匙串上還掛著個舊銅鈴，是之前廠子裡的考勤鈴，“從今天起，建材廠改名叫‘野火建材分公司’，你當廠長，月薪8000，每個月要是能完成50萬銷售額，再給你2000獎金。車間裡的機器我已經聯係好維修隊，明天就來修，原料也會在下周補滿。”
老周盯著桌上的鑰匙，指腹在冰涼的銅鈴上蹭了好幾下，突然紅了眼：“林老板，我……我之前還跟工人說你是來撿便宜的，我對不起你！”他伸手去拿鑰匙，手都在抖，“你放心，我肯定把廠子管好，不讓你失望！”
林野拍了拍他的肩，剛想再說點什麼，辦公桌上的老式座機突然響了，鈴聲尖銳得像刺。他接起電話，裡麵傳來個男人的聲音，語氣裡滿是嘲諷：“林野是吧？我是陳星野他爸。聽說你把那破建材廠收了？我勸你趕緊停手，那廠子去年偷偷排廢水，我已經把證據遞到環保局了，要是查起來，你這剛掛名的分公司，就得先交50萬罰款！”
電話“哢嗒”一聲掛了，林野握著聽筒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老周湊過來，聲音發虛：“林老板，這事……這事是真的。去年蘇晴繼父為了省處理費，把油漆廢水直接排進了廠後的小河裡，當時被村民舉報過，隻是沒罰款，讓整改，他一直沒弄……”
林野沒說話，走到窗邊，看著院子裡工人正蹲在地上擦機器，陽光灑在他們沾著灰的工裝上，有人還在笑著說“以後有活乾了”。他掏出手機，給夏晚發了條微信，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飛快：“幫我查一下建材廠去年的環保舉報記錄，還有陳星野父親最近有沒有跟環保局的人接觸。”
剛發完消息，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兩個穿製服的人舉著執法證走進來，胸牌上“環保局”三個字格外顯眼。領頭的人把執法證亮在林野麵前，語氣沒什麼溫度：“我們接到舉報，野火建材分公司存在廢水違規排放問題，現在要進行現場檢查，請配合。”
林野把手機揣進兜裡，轉身麵對執法人員，掌心卻悄悄攥緊了口袋裡的地皮估值報告。他知道，陳星野父親這是故意卡他——要是環保調查拖下去，建材廠的訂單得停，他囤的地皮說不定也會因為“周邊工廠違規”掉價，之前跟債權人談好的分期協議，說不定也會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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