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山的暮春把晨露釀成了透亮的小珠子，滾在育苗架的層板上，一碰到剛冒頭的芽苗就碎了——有的芽尖頂著淺褐的種殼，像戴了頂迷你小鬥笠，風一吹就輕輕晃；有的已把種殼頂落在土上，展開兩瓣嫩黃的子葉，葉邊裹著層細絨，摸上去像沾了團軟棉花；連去年撒在盆邊的催芽絨，都被芽苗頂得翹了邊，露出下麵淺綠的根須，纏在濕潤的土裡，像織了張細網。
小豆子蹲在育苗架前，指尖捏著阿依古麗留下的小種子偶——偶上的催芽絨沾了晨露，軟得能掐出水，他正對著最前排的芽苗數葉片，突然發現株芽苗的子葉邊緣發蔫，泛著圈淺褐的印子。“不對勁。”他輕輕掀起子葉，葉背爬著幾隻芝麻大的黑蟲，正啃著葉脈，留下細細的蟲糞，心口一下子緊了——去年就是這“芽蚜”毀了半架芽苗，今年怎麼又遇上了？
風裡突然飄來駝鈴聲，還混著西漠特有的“護芽絨香”，是那種軟絨草混著薄荷的清勁。小豆子抬頭，看見阿依古麗牽著駝羔走來，駝羔的蹄子沾著新翻的絨土，在竹席上踩出淺褐的小印，藤筐裡露著把毛茸茸的刷子，老遠就揚聲喊：“小豆子！快拿護葉刷來，芽蚜準出來了！”
阿依古麗把藤筐裡的“雙絨護葉刷”遞過來時，小豆子才看清：刷柄是打磨光滑的楊木，纏著花乾圓環的紅繩，繩尾墜著顆小花乾珠，一晃就叮當作響；刷毛是西漠特有的軟絨草做的，像揉碎的雲朵，摸上去不紮手，“木合叔叔用絨草編了三天，刷毛細得能刷掉葉背的蟲，還不傷子葉！”她又掏出個淺綠布包，打開時薄荷香更濃了，裡麵是拌好的護芽絨，淺綠的絨裡混著花乾碎，“加了剛采的薄荷絨，撒在盆邊，芽蚜聞著就躲，比去年的驅蟲粉管用多了——你去年為這蟲急得睡不著，今年不用愁啦！”
曬穀場的育苗區早熱鬨起來，李伯踩著小凳調整層板，按芽苗的高度把層板升了半寸，邊調邊笑：“今年這層板能跟著芽苗長，你看這間距，芽葉舒展開正好！”他晃了晃架邊的小鈴偶，鈴聲清脆，“要是風一吹鈴響發悶，就說明層板離芽太近，比去年的固定架省心多了！”王嬸端著陶碗走過來，碗裡是溫乎的芽苗粥，粥麵上飄著細碎的嫩草芽，“剛熬的，加了新采的絨草芽，喝一碗有力氣刷蟲，等會兒裝罐，餓了就熱著喝！”
阿默提著陶罐從藥坊過來，罐裡的防枯藥劑泛著淺綠，像摻了碎草葉。“加了軟絨草汁和花乾碎，噴在子葉上能防枯，還能粘住芽蚜。”他對著發蔫的芽苗噴了圈，藥劑細得像霧，落在葉麵上凝出層淡綠的膜，用指尖碰一下，軟乎乎的不粘手，“你看，蟲一沾藥劑就蜷成團，子葉還能順著膜呼吸，比去年的藥劑軟和多了！”
孩子們早圍在育苗架旁忙開了，阿春握著護葉刷，學著阿依古麗的樣子輕刷葉背，刷柄太粗，小手攥得指節發白，刷掉隻芽蚜就舉著刷子喊：“小豆子哥！我刷掉蟲啦！”阿夏捧著小簸箕，把護芽絨輕輕撒在盆邊，絨落在土上像撒了層綠霧；最小的阿秋攥著小噴壺，給芽苗澆溫水，壺身上畫著歪歪扭扭的綠芽偶，還沾著點顏料，“阿秋，澆水彆澆葉！”小豆子幫他把壺嘴對準盆邊，“去年澆在葉上，芽苗爛了半盆，今年澆在土縫裡才好！”
辰時的太陽爬高了，把育苗區的濕氣曬散了，小豆子握著護葉刷，阿依古麗在旁邊遞藥劑，刷毛沾點藥劑，輕輕刷過葉背，芽蚜就蜷成團掉下來。“慢點兒刷！彆碰掉種殼！”阿依古麗扶了扶他的手，指尖帶著薄荷香，“去年你刷得太急，掉了半排種殼，芽苗長得慢，今年輕點兒，種殼會自己掉。”
剛刷完半架芽苗，阿夏突然喊：“小豆子哥！這芽的根鑽出來啦！”小豆子跑過去，看見株芽苗的根從育苗盆底的孔裡鑽出來，纏著土坨。“得換育苗缽！”阿依古麗從筐裡掏出“雙絨育苗缽”，缽底有透氣孔，內壁裹著軟絨，“西漠的芽苗也這樣，換這缽子，根能順著孔往下紮，比去年的瓷盆透氣！”兩人一起換缽，阿秋在旁邊遞新土，小手捧著土，撒得滿手都是，卻笑得眼睛眯成了縫。
午後的太陽更暖了，換好缽的芽苗挺得更直，子葉泛著鮮亮的綠，連葉背的蟲都清乾淨了。木合派來的驅邪師們到了，騎著駱駝，手裡捧著西漠的“護芽記錄冊”，冊上畫著雙絨護葉刷的樣式，還標著刷毛的粗細。“西漠的芽苗也鬨芽蚜，這護葉刷和防枯藥劑的法子，我們得學回去！”為首的驅邪師笑著拍了拍小豆子的肩，“以後每兩天傳次護芽信，比著看誰的芽苗長得壯，等芽苗長夠高，咱們再一起聊移栽的事！”
蘇清鳶和陸沉舟坐在棚下，棚外飄著粥香和薄荷香。蘇清鳶翻開跨山守護冊，在“春芽護苗”那頁畫了雙絨護葉刷，筆尖特意描了刷毛的軟絨，添了“雙絨護葉+防枯藥劑護芽法”的字樣，旁邊注著“雙山融技護，嫩苗穩生長”。阿秋跑過來，趴在棚邊用小石子畫了株芽苗，旁擺著小種子偶和綠芽偶，歪歪扭扭的，卻滿是稚氣。
日頭偏西時，護芽的活結束了，每個人的手上都沾了點土，卻笑得很暖。阿依古麗把防枯藥劑和護芽記錄冊放進藤筐，還有孩子們送的迷你護葉刷，刷柄纏著小紅繩。“這是用護芽絨做的小葉偶，你放在育苗架旁。”她拉著小豆子的手，把個小小的綠絨偶遞過去，偶上沾著點花乾碎，“等芽苗長夠高，我來跟你一起移栽，咱們提前把雙絨移栽鏟備好！”
小豆子往她筐裡塞了罐芽苗粥，罐子還溫乎著，又裝了袋護芽絨：“要是西漠的芽苗還鬨蟲，就撒點護芽絨，餓了就熱粥喝。我會寫護芽信，把芽苗的情況都告訴你，移栽的工具我也會提前檢修好！”
駝隊走遠了，阿依古麗坐在駝背上揮著花乾圓環，紅繩在風裡飄著，駝鈴聲混著小鈴偶的響，和孩子們的笑聲纏在一起，飄了很遠。小豆子站在育苗架旁，手裡的小葉偶晃著，和胸前的小種子偶、綠芽偶碰出細碎的響，像在說悄悄話。王嬸的芽苗粥還在鍋裡冒熱氣，暖香飄滿育苗區，風裡都裹著芽苗長高的盼頭，連老槐樹上的芽苞，都快綻開新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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