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的秋天,乾校的空氣裡彌漫著一種奇特的氣息。回城的傳聞如同深秋的落葉,一陣風來便紛紛揚揚,落定之後卻又沉寂無聲,隻留下滿地焦灼與等待的枯黃。鑿井的喧囂早已遠去,學圃的豐收也成了隔年的舊夢。日子在一種近乎凝滯的疲憊和日益滋長的麻木中滑行。大規模的審查浪潮似乎暫時平息,但無形的壓力如同乾校上空終年不散的陰霾,依舊沉沉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人們像驚弓之鳥,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引發一場歇斯底裡的風暴。
就在這樣一個草木搖落、人心浮動的深秋午後,一個荒誕不經卻又足以令人魂飛魄散的“誤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乾校這個封閉的小世界裡掀起了滔天巨浪。
最初的消息來源已不可考,像瘟疫一樣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楊薑是在去水房打水的路上,從兩個行色匆匆、麵色慘白的女同誌低語中捕捉到隻言片語的:
字字句句,如同冰冷的毒針,瞬間刺破了楊薑努力維持的平靜表象。她的心猛地一沉,手指緊緊攥住了冰冷的水桶提梁
錢仲樹匆匆找到楊薑,眉頭緊鎖,壓低聲音:“這風聲……不對勁。像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
楊薑看著丈夫同樣疲憊卻保持著一絲冷靜的眼睛,混亂的心緒稍稍安定:“你也覺得是‘誤傳’?”
“同誌們!”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卻少了往日的殺氣,“最近,乾校裡刮起了一股妖風!說什麼又要搞運動,搞清查,抓人!搞得人心惶惶,烏煙瘴氣!這純粹是胡說八道!是彆有用心的謠言!”
台下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經調查,”負責人提高了聲調,帶著一種追查到底的架勢,“這個謠言的源頭,是後勤組負責采購的老王!他在鎮上聽一個醉漢胡咧咧了幾句,回來就當‘重要情報’到處散布!嚴重破壞了乾校的安定團結,乾擾了大家的思想改造!”他重重一拍桌子,“老王同誌!站起來!向大家深刻檢討你的錯誤!”
在眾人驚愕、釋然繼而轉為憤怒的目光聚焦下,後勤組那個平時老實巴交、總是一臉憨厚笑容的老王,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臉漲成了豬肝色,嘴唇哆嗦著,半天才擠出蚊子般的聲音:“我……我錯了……我不該……不該聽風就是雨……我糊塗……我檢討……”
會場先是死寂,隨即爆發出壓抑不住的騷動。有人長長舒了一口氣,癱軟在座位上;有人則憤怒地低聲咒罵:“這老王!害死人了!”;還有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顯然是為自己前幾天的失態感到羞愧難當。楊薑坐在人群中,看著台上窘迫不堪的老王,看著台下眾生百態,心中五味雜陳。一場席卷整個乾校、攪得人心惶惶、甚至差點引發自殘式“清理”的風暴,其源頭竟是如此荒謬可笑!這“誤傳”本身,就是一場活生生的鬨劇,一場人性在極端壓力下扭曲變形、自導自演的“記妄”。
風波平息了,恐慌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滿地狼藉和難以言喻的尷尬。焚燒的灰燼散落在角落,撕毀的紙片被風吹走,人們小心翼翼地修複著彼此間因猜忌而出現的裂痕,試圖裝作一切從未發生。但有些東西,終究不一樣了。
回城的消息,這一次終於不再是飄忽的傳言。名單正式公布,程序開始啟動。收拾行囊的時刻到了。楊薑整理著自己寥寥無幾的行李:幾件打滿補丁的舊衣,一個掉了瓷的搪瓷缸,一本封麵破損的“學習材料”……還有那本被她用舊布仔細包好、藏在箱底的小冊子——她早年的散文集,錢仲樹當年偷偷塞進她棉襖裡的念想。
最重要的是,當她在噩耗傳來時痛徹心扉,在謠言麵前心驚膽戰,在目睹人性扭曲時心生悲涼……這些“軟弱”的情感,這些“不夠革命”的反應,從未真正消失過!
散會後,楊薑獨自走出會場。深秋的夕陽將乾校的土坯房和光禿禿的田野染成一片蒼涼的金紅。寒風卷起地上的落葉和塵土,打著旋兒。她站在空曠的場院上,望著這片承載了她三年血淚、汗水、屈辱、微溫與荒誕的土地,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感湧上心頭。基本完成了改造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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