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4月,香港旺角。
狹窄的街道擠滿霓虹招牌和晾曬的衣物,空氣裡彌漫著魚蛋腥氣和廉價香水的甜膩。吳君如扯了扯身上快被汗水浸透的熒光綠馬甲,對著路邊積水的倒影整理亂糟糟的頭發:“山雞哥!這旺角比澳門還熱!老頭子的孫女真住這破地方?”
山雞叼著根牙簽,花襯衫領口敞開,金鏈子貼著汗津津的皮膚。他眯眼掃過斑駁的唐樓外牆,冷笑一聲:“電影之父又怎樣?落難鳳凰不如雞。喂,”他突然用胳膊肘撞了下吳君如,壓低聲音,“上次澳門那個李嘉欣,你覺得她怎樣?”
“怎樣?美得冒泡啊!”吳君如瞪大眼。
山雞搖頭,眼底閃過一絲江湖老手的銳利:“美?何止!那雙眼,看男人時像帶鉤子,冷下來又像淬了冰。天生蛇蠍美人相,富豪殺手命格!以後不是拆散豪門,就是被豪門拆散,等著瞧吧,最強第三者非她莫屬!”
吳君如聽得一愣一愣:“這麼邪乎?”
“信我啦,混堂口看人最準。”山雞吐掉牙簽,一腳踩滅,“開工!目標:旺角黑布街16號天台屋,‘阿姿’!”
吱嘎作響的鐵皮樓梯盤旋向上,儘頭是間用木板和石棉瓦搭出的陋室。門沒關,一個穿著樸素的少女正蹲在門口小煤爐前煎中藥,苦澀的藥味混著煤煙彌漫。
“阿姿?”吳君如探頭,扯出招牌笑容。
少女聞聲抬頭。
時間仿佛被按下暫停鍵。
爐火的微光跳躍在她臉上:
肌膚是江南水鄉潤澤的白,鼻尖沁著細汗,沾了點煤灰。
五官精致得像工筆畫——柳葉眉下是一雙水杏眼,清澈見底,眼尾微微上挑,平添一絲不自知的媚;小巧的瓊鼻下,兩片飽滿的菱角唇天然嫣紅。
最奪目的是那對深深嵌在臉頰的梨渦,即使此刻皺著眉,也若隱若現,甜得能釀出蜜來。
氣質卻揉著與年齡不符的堅韌。烏黑的長發紮成利落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校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纖細卻有力的手臂。
她警惕地站起身,手裡還握著煎藥的蒲扇:“你們是誰?”聲音清脆,帶著少女的軟糯,眼神卻像護崽的小獸。
吳君如唰地抖開那張“萬能”宣傳頁,淺水灣的碧海藍天再次成為最誘人的背景板。
“美女!轉運機會來啦!”吳君如唾沫橫飛,“寰宇星輝!香港最大娛樂公司!老板石鬆!世界首富!東南亞親王!”她指著宣傳頁上光芒萬丈的ogo,“我們看上你的潛質啦!梨渦甜過蜜糖!送去公司培訓,唱歌跳舞演戲!保你紅遍東南亞!”
她火力全開砸重點:
“培訓期間,月薪4500港幣!現錢!月月拿!不用再聞這苦藥渣子味!”
“安家費五萬港幣!簽了意向書,先給一半!讓你爸媽換個有窗戶的房子!”
五萬!一半!
這個數字像重錘砸在寂靜的天台。裡屋傳來壓抑的咳嗽聲和一個女人疲憊的詢問:“阿姿…外麵誰啊?”
一個麵容憔悴、穿著廉價碎花襯衫的中年婦女黎母)扶著門框走出來,看到山雞那身打扮,嚇得臉一白,下意識把女兒往身後拉。
“你們…你們是放數的放高利貸的)?”黎母聲音發抖。
“阿嬸!誤會啦!”吳君如趕緊擺手,指指自己馬甲上的“寰宇星輝”ogo,“正經大公司!星探!發掘明日之星的!”
山雞適時上前,動作利落地從腰包掏出兩遝半用銀行封條紮好的千元大鈔兩萬五),“啪”一聲拍在門口唯一一張瘸腿木凳上!鈔票的油墨味瞬間壓過了藥味。
“白紙黑字,寰宇星輝的章。”山雞聲音不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眼神卻掃過黎母洗得發白的衣襟和阿姿磨破的校服鞋,“定金兩萬五,簽了就拿走。剩下一半,人到公司立刻給。給她治病,”他下巴朝裡屋揚了揚,“還是繼續熬這副不見效的苦水,你們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