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西北的雷霆手段在麻城化作了春風化雨般的堅持。1981到1983這三年,對李雲龍和丁偉而言,是與家鄉的貧瘠、觀念的壁壘、以及盤根錯節的地方現實進行的一場沒有硝煙、卻同樣耗儘心力的“持久戰”。
“大彆山農業發展公司”的根基
“大彆山農業發展公司”從最初的構想,逐漸落地生根,成為撬動李家坳乃至周邊區域變革的核心杠杆。
示範田的成功效應如同漣漪般擴散。在李雲龍近乎“賠本賺吆喝”低價甚至免費提供良種、補貼化肥農藥)的策略下,高產雜交水稻和小麥的種植麵積迅速擴大,覆蓋了李家坳及鄰近三個生產大隊。石鬆爪哇農場的專家輪番駐點,田間地頭的“科技課堂”成了新風景。糧食產量連年躍升,徹底解決了困擾幾代人的口糧問題,“餓肚子”成為了曆史名詞。
菌菇種植大棚從最初的試點,發展成擁有二十餘座標準化溫室的“食用菌基地”,產品經由李雲龍的關係,穩定銷往武漢、廣州,甚至通過石鬆的網絡試探性出口港澳。油茶林經過精心撫育和品種改良,掛果率和出油率顯著提升。公司投資興建的小型現代化油茶加工廠在1983年投產,生產出清亮醇香的“大彆山茶油”,成為市場上的緊俏貨。板栗、山野菜的初加工也初具規模。
連接李家坳與鄉鎮的沙石公路在1982年完成了最後的拓寬和部分路段的硬化,班車終於通到了村口。高壓電線不僅通到了每家每戶,還保障了農場、加工廠的穩定用電。小型水庫和灌溉網絡覆蓋了主要農田,旱澇保收不再是奢望。
“雲龍小學”和“石鬆衛生所”成為方圓幾十裡的地標。學校不僅接收本村孩子,還吸引了鄰村學子,朗朗書聲是山村最動聽的音符。衛生所配備了兩名經過培訓的鄉村醫生和基本藥物,常見病、小創傷再也不用跋山涉水。李雲龍設立的助學基金,已資助了十餘名品學兼優的貧困生進入縣裡、市裡的中學就讀。
輝煌成績的背後,是無數次的磕絆與磨合:
從傳統小農到公司化運作,觀念的轉變非一日之功。農場工人遲到早退、加工廠工人操作不規範導致次品率高等問題時有發生。丁偉借鑒了部分企業管理經驗,結合農村實際,製定了簡單有效的獎懲製度,並持續進行技能和安全培訓,才逐漸步入正軌。
總有鄉親或拐彎抹角的乾部,想托關係讓不合格的親戚進公司,或者想賒賬、占點小便宜。李雲龍和丁偉深知“人情債”最難還,也最容易壞了規矩。他們頂住壓力,堅持公開招聘、按章辦事,寧可私下個人掏腰包幫襯困難戶,也絕不破壞公司製度。這份“不近人情”,起初招致非議,久而久之,反而贏得了理解和尊重。
雖然為家鄉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李雲龍和丁偉始終保持著“外商”的清醒定位。他們不介入地方行政事務,與官員保持著必要的距離和商業化的合作關係。隻有站在山梁上,看著山下欣欣向榮的景象,聽著學校裡孩子們的歡笑聲,他們心底那份屬於“龍伢子”和“老丁”的歸屬感,才格外溫暖而踏實。
1983年底,當一場瑞雪覆蓋大彆山時,李雲龍和丁偉站在公司新建的辦公樓一座樸素的二層小樓)窗前,望著銀裝素裹卻生機盎然的山村。
“老丁,三年了。”李雲龍的聲音帶著感慨,“李家坳,總算像個樣子了。雖然離爪哇農場還差得遠,離深圳、廣州更沒法比,但鄉親們能吃飽穿暖,孩子能上學,老人看病方便,這就夠了!咱們這‘外商’,也算沒白當。”
丁偉推了推眼鏡,微笑道:“是啊,老李。這‘精耕細作’的活兒,不比打仗輕鬆。但看著這變化,心裡頭,舒坦。”他頓了頓,“不過,咱們的使命,看來還沒完。”
話音剛落,秘書送進來一份加急電報,發自廣州。
電報內容簡潔有力:“雲龍兄、丁偉兄:速來穗。有要事相商,關乎特區發展大計。尤、張盼晤。”落款是廣州軍區兩位主要領導的姓氏。
李雲龍和丁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久違的銳利光芒。麻城李家坳的“持久戰”告一段落,新的“戰役”,在南方那片更火熱的土地上召喚著他們。
一九八四年·春·廣州——老戰友,新戰場
羊城的春天,木棉花開得如火如荼。李雲龍和丁偉風塵仆仆地抵達廣州,直接被接到了軍區小招待所。推開門,兩個熟悉的身影大笑著迎了上來。
“老李!老丁!可把你們盼來了!”聲如洪鐘,身材敦實,正是時任廣州軍區司令員的尤太忠。
“雲龍兄,丁偉兄,多年不見,風采依舊啊!”旁邊一位氣質儒雅、目光炯炯的將軍笑著伸出手,是時任廣州軍區政委的張仲先。
沒有繁文縟節,四雙布滿老繭的大手緊緊握在一起,仿佛穿越了數十年的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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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尤!你這大嗓門,隔著珠江都聽見了!”李雲龍用力拍著尤太忠的肩膀,又看向張仲先,“老張!你這拿筆杆子的,現在管起千軍萬馬了,當年那‘鐵皮喇叭’的功夫沒落下吧?”
張仲先大笑:“比不上你老李的‘土炮’威風!丁偉兄,快坐!”
晚宴就在招待所的小餐廳,沒有外人,隻有他們四個老戰友和幾瓶特供茅台。幾杯烈酒下肚,話匣子徹底打開,瞬間回到了那炮火連天的歲月。
“老尤,還記得長樂村不?”李雲龍眯著眼,“老子剛當營長,你小子還是個愣頭青連長!老子一腳踹你屁股上:‘機槍架那麼高,等著給鬼子當靶子?’”
尤太忠佯怒:“踹得老子差點啃泥!不過那一腳值啊,後來打鬼子炮樓,老子就學乖了,專摸死角!”他模仿著當年匍匐前進的樣子,引得眾人哄笑。
丁偉接口:“那次要不是老李的土炮排硬生生堵住口子,我那個營抄後路也懸。老張,你當時是不是貓在戰壕裡給我們寫表揚稿呢?”
張仲先笑著點頭:“沒錯!那張合影可惜了,底片丟了。不過我記得清清楚楚,老李一臉硝煙,尤太忠齜著牙,丁偉兄你扶著槍,我在中間舉著個破喇叭。旅長後來還問:張仲先,你這照片拍的,怎麼跟剛打完敗仗似的?”
“放屁!明明是打了勝仗!”李雲龍笑罵。
話題又轉到錦州。“12發炮彈!”尤太忠豎起手指,“老李,你團裡一顆炮彈都沒了,急得眼都紅了。老子把全營家底給你搜刮來,就12發!丁偉兄,你狗日的真敢用,全轟一個點上!”
丁偉慢悠悠地說:“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那城牆豁口一開,你的兵不就跟下餃子似的衝進去了?老張第二天就把‘12發炮彈破錦州’寫成了經典戰例。”
張仲先自嘲:“那叫藝術加工!把你們仨抗命瞎搞,寫成‘靈活機動,堅決貫徹縱隊意圖’!不然你們仨早挨處分了!”
“哈哈哈!”四人放聲大笑,杯中酒一飲而儘。昔日的“鐵三角”和“政工一枝筆”,在茅台酒的醇香裡,重溫著用鮮血和智慧鑄就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