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體先遣艦隊狼狽撤離後留下的虛空，並未給太陽係帶來真正的安寧，反而像拉滿的弓弦，彌漫著一種更令人窒息的緊張。人類文明在“歸墟”的第一次咆哮中幸存，但也徹底暴露了這張最終的底牌。龍牙很清楚，威懾存在的意義，在於對方相信你會使用，且使用後的後果對方無法承受。
月球，“白玉京”主殿下的戰略沉思大廳。龍牙、s先生、鬼頭桃菜額角貼著生物凝膠，傷勢已無大礙）、星樞通過全息投影）、以及數名最高戰略顧問齊聚。巨大的星圖懸浮中央，其中一個光點正在緩慢而堅定地穿越奧爾特雲——那是三體主力艦隊的前鋒，規模遠超先前遭遇的任何力量。
“陛下，‘歸墟’冷卻周期還剩71小時。金星基地能量補充進度63。無法在對方主力抵達內太陽係前進行第二次同等威力發射。”s先生的彙報一如既往地精確冰冷。
“對方艦隊速度未減，但通訊模式發生改變。”一位通訊情報官補充道，“它們停止了所有低級通訊，全部轉換為一種全新的、加密等級極高的量子閃爍信號，我們的‘諦聽’網絡隻能捕捉，無法破譯。像是在進行最高級彆的內部辯論。”
星樞的投影開口，帶著戰場硝煙的味道：“它們在評估。評估‘歸墟’的威力，評估我們的決心，也在評估它們自己的損失風險。陛下，我們必須讓它們明白，進攻的代價它們絕對支付不起。”
鬼頭桃菜眼神銳利：“光是威懾不夠。黑暗森林裡，兩個持槍的獵人相遇，僵持的結局可能是雙雙毀滅。我們需要…溝通。哪怕是最危險的溝通。”
龍牙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定格在星圖上那代表三體主力艦隊的光點上。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如同倒計時的輕響。
“s先生，將‘影刃’引擎核心的部分非關鍵結構圖，以及‘水滴’外殼材料的次級分子排列序列，進行加密處理。加密方式，使用我們破譯的它們低級通訊碼的逆算法。”龍牙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眾人一怔。主動向敵人提供技術？
“陛下，這…”一位顧問忍不住想反對。
龍牙抬起手，製止了他。“威懾，需要胡蘿卜和大棒。‘歸墟’是大棒。這些技術，就是胡蘿卜。”他頓了頓，繼續道，“同時，以我的名義，向三體主力艦隊發送信息。內容如下：”
“第一，重申‘金星防禦係統’暫定名‘歸墟’）的絕對毀滅能力，並暗示其打擊範圍可覆蓋至奧爾特雲外側。”
“第二，表明人類文明擁有同歸於儘的絕對決心。若生存無望，‘金星’的怒火將焚儘整個太陽係，包括所有入侵者。”
“第三，附上提供的技術數據，作為誠意證明。”
“第四，提出談判要求：三體艦隊停止前進，退至柯伊伯帶外二十光年處劃定的‘中立緩衝區’。”
“第五，提議就技術交流、資源互換、乃至長期共存的可能性，進行初步接觸。”
這是一步險棋。既展示肌肉，又拋出誘餌；既威脅毀滅，又打開對話窗口。將黑暗森林的殘酷博弈，推向一個更複雜、更危險的動態平衡階段。
信息通過大功率量子糾纏發射器，定向送往三體主力艦隊方向。
接下來的等待，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整個太陽係人類文明的心臟，仿佛都被這根無形的“威懾之弦”勒緊。
數十小時後。
“陛下！對方回應了！”通訊官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
沒有冗長的文書，隻有一段極其簡短的信號和一份複雜的數據包。信號經過破譯，隻有一句話：“收到。派遣談判使節。”
而那個數據包，裡麵包含了一份關於三體文明基本生理構造、社會結構概要極度簡略）、以及…一份令所有人瞠目結舌的“聯姻提議”。
根據數據包信息，三體文明為表達“最高級彆的誠意”及“尋求文明深層融合的可能性”，決定遵循“被觀測文明中較高概率存在的頂級權力象征儀式”，向人類文明的最高統治者龍牙，派遣一位女性執政官進行聯姻。並附上了這位女執政官的生理構造圖。
全息影像展開：一位身高約1.9米的類人生命體。皮膚呈現一種淡淡的、如同極地冰晶般的藍色，光滑細膩，仿佛沒有毛孔。頭顱比例較人類稍大，前額高聳寬闊，暗示著高度發達的大腦。五官扁平，缺乏明顯起伏，鼻子隻有輕微的隆起，嘴巴狹小。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狹長，沒有明顯的眼白，瞳孔是深邃的墨藍色，如同兩顆冰冷的寶石，看不到任何情感波動。她的身體結構似乎沒有硬質骨骼，完全由高密度的肌肉束支撐，這使得她的動作在影像中顯得有些僵硬卻又不失力量感。手指細長，指尖泛著淡淡的金屬銀光。儘管整體非人感強烈，但身體的曲線依稀可辨女性特征，胸部有輕微的隆起，身形在僵硬中透出一種異樣的、非人的柔美。
大殿內一片死寂。聯姻？和一個外星文明？還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s先生快速分析著數據：“生理結構真實度很高。聯姻提議…符合三體文明極端理性、追求最高效率解決問題的思維模式。通過基因和意識的深層交換他們假設聯姻包含此項），可以最快速度建立信任，交換信息。”
鬼頭桃菜微微蹙眉，看著影像中那個異星女子，眼神複雜，但最終保持了沉默。這是政治，是戰略，遠超越了個體情感。
龍牙沉默地看著那份影像和數據，麵具遮擋了他所有的表情。許久，他緩緩開口：“回複三體。人類文明接受談判提議。聯姻…亦可作為談判的一部分進行討論。告知對方使節航線，我方將予以安全通行許可。”
威懾之弦，沒有崩斷，而是被撥動，發出了一聲詭異而悠長的回響。新時代的幕布，由一封來自深空的、幽藍的“來信”，緩緩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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