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被吳王府的那位儘收眼底!
此時,應天城的夜,裹著初秋的涼,吳王府書房的燭火,卻暖得像揉了把碎金。
朱元璋坐在鋪著軟墊的圈椅上,懷裡抱著小朱標。
孩子穿件月白綾襖,軟乎乎的小手攥著他衣襟上的玉扣,黑葡萄似的眼睛盯著桌案上攤開的輿圖,
連燭花“劈啪”爆響都沒分神。
“標兒看這兒,”
朱元璋用指腹輕輕點了點輿圖上“大都”的位置,聲音比平日裡對朝臣說話時軟了三分,
“這是大元的都城,離咱們應天,得跨三條大河、翻五道山梁。”
朱標眨了眨眼,小腦袋往他懷裡蹭了蹭,奶聲奶氣卻透著認真:“爹,他們是不是還想把應天搶回去?
昨天我聽舅舅說,有大元的人來王府了。”
朱元璋失笑,伸手刮了刮兒子的小鼻尖。
這孩子才幾歲,卻比同齡孩童靈透得多,
府裡的動靜、下人的閒談,竟都能記在心裡。
他收緊手臂,讓朱標靠得更穩些,目光掃過窗外
——廊下的侍衛握著刀,身影隱在樹影裡,
腳步輕得像貓,那是錦衣衛的人,
連夜裡巡夜,都比尋常衛士多了幾分警惕。
“是來了使者,”
朱元璋沒瞞他,指尖順著輿圖上的淮河緩緩滑動,
“他們說要和解,還說要給爹封個‘江淮行省平章’的官,想讓咱們停了打他們的兵。”
朱標歪著頭,小手輕輕拍了拍輿圖上“州”的標記:“爹不想和解嗎?
和解了,是不是就不用打仗了?府裡的廚子張叔說,他老家就在濠州,好久沒見著家人了。”
“打仗不是為了打,是為了以後不打。”
朱元璋的聲音沉了些,卻沒帶半分戾氣,
“就像你在院子裡玩,若有頑童搶你手裡的糖糕,你一味讓著,他下次還會搶;
可你攥緊了糕,告訴他‘這是我的’,他才不敢再動。
大元就像那頑童,他們的和解,是想讓咱們鬆手裡的‘糕’。”
朱標似懂非懂,卻還是點了點頭,小手攥得更緊了些:“那爹要怎麼對他們?
直接把他們趕出去嗎?”
“趕出去容易,可咱們要的不是‘解氣’。”
朱元璋抬手,從桌案上拿起一枚玉印,印上“吳王”三個字泛著冷光,
“你看這印,看著沉,握在手裡才知分量。
大元使者帶來的文書裡,提了兩件事:一是要咱們送十萬石糧去大都,二是要咱們遣散一半的兵
——這哪是和解,是想斷咱們的糧、卸咱們的胳膊。”
他見朱標眼裡閃過疑惑,又放緩了語氣:“但爹會笑著接他們的文書,會擺宴席請他們喝酒,會說‘咱們慢慢談’
——這叫‘虛與委蛇’。
咱們要讓他們覺得,爹好像真的願意和解,願意送糧;
可暗地裡,爹已經讓常遇春將軍加快鎮江府的攻勢,
讓徐達將軍守住淮河的渡口。
等他們在驛館裡喝夠了酒、吹夠了牛,鎮江府已經在咱們手裡,淮河也成了咱們的屏障,那時他們的和解,才是真的和解。”
朱標睜大眼睛,小手輕輕摸了摸那枚青銅印:“爹好厲害。
可……府裡那些穿黑衣的叔叔,也是為了這個嗎?
我昨天看見他們在驛館外轉,先生說,他們叫‘錦衣衛’。”
朱元璋心裡一動。
他沒料到朱標會注意到錦衣衛,更沒料到孩子會直接問出口。
他沒有回避,反而把朱標抱得更高些,讓孩子能看清自己的眼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