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戈映天昏,秋老虎踞江南。
此時,空氣燥熱得像一團裹著沙礫的棉絮。
長江江麵波光粼粼,卻被一陣撼天動地的腳步聲打破寧靜。
馬昕身披重鎧,腰懸的寒劍,騎在一匹通體烏黑的馬上,身後三萬大軍如黑色洪流,
旌旗上“馬”字獵獵作響,綿延五十餘裡,浩浩蕩蕩朝著鎮江府開赴。
“將軍,前方十裡便是鎮江府郊的新豐鎮,再往前,就能望見鎮江城牆了!”
先鋒官催馬至馬昕身側,聲音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臉上帶著難掩的亢奮。
馬昕抬手遮了遮刺眼的日光,目光穿透蒸騰的雲氣,望向遠方隱約可見的城郭輪廓。
鎮江府城高池深,北倚長江天險,南接常州沃土,
是大元政權在平江路西線的門戶,更是扼守長江航運的關鍵節點。
此刻,已經被常遇春攻下。
不過守軍不太多。他並沒有直接進城。
他沉聲道:“傳令下去,大軍在新豐鎮外紮營休整,派探馬四出,
摸清鎮江府所有布防與糧草情況,尤其留意張士誠的動向。”
“遵令!”先鋒官應聲而去。
三萬大軍有條不紊地安營紮寨,帳篷連綿如星羅,炊煙嫋嫋升起,與長江水汽交織在一起。
馬昕剛回到中軍大帳,卸下肩頭的鎧甲,帳簾便被輕輕掀開,一道修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來人銀甲白袍,麵容俊朗,眉宇間透著一股儒雅與剛毅,正是李文忠。
他手中捧著一卷泛黃的輿圖,腳步輕快卻沉穩,進門便笑道:“將軍,剛安頓好便急著查探敵情,果然是雷厲風行。”
馬昕指著案上的空位:“文忠來得正好,我正想與你商議平江路的局勢。
這地方錯綜複雜,若不摸清底細,怕是寸步難行。”
李文忠將輿圖在案上鋪開,手指在圖上輕輕滑動,聲音清晰而篤定:“平江路素有‘吳根越角’之稱,
河道縱橫,城池密布,確實是塊難啃的骨頭。
你看,整個平江路以蘇州為中心,輻射出常州、無錫、常熟、鬆江、嘉興、湖州等十餘座重鎮,
其中蘇州、嘉興、湖州是張士誠的核心糧草重地,囤積了他大半軍糧,尤其是蘇州,
作為他的核心地,糧庫充盈,城牆堅固,是重中之重。”
他頓了頓,指尖移向另一處:“而戰略要地,則當屬鎮江、常州、常熟、江陰四處。
鎮江控長江,常州扼浙西要道,常熟鎖太湖水道,江陰則是江防樞紐,這四處若失,張士誠便成了甕中之鱉。
更複雜的是,這平江路六成地盤還在大元手中,
從江陰到衢州,再到建德、婺州,元軍守將各自為政,卻又相互掣肘,既怕張士誠吞並,又忌憚我軍威。”
馬昕凝視著輿圖上紅藍交錯的標記,眉頭微蹙:“張士誠占著富庶之地,糧草不愁,卻偏偏目光短淺,隻知固守;
元軍地盤雖廣,卻人心渙散,貪生怕死。
主公派傅友德率領兩萬步兵直奔平江,
正是要先掃平元軍地盤,切斷張士誠與北方的聯係,再與我軍南北夾擊,將其困死在蘇州。”
“傅將軍用兵如神,兩萬步兵雖不算多,但元軍不堪一擊,想必進展會十分順利。”
李文忠補充道,
“不過我們這邊壓力不小,張士誠深知鎮江的重要性,派了麾下悍將呂珍駐守要地,城中兵力不下兩萬,且糧草充足。
更關鍵的是,蘇州到鎮江不過百裡,張士誠隨時可能派兵馳援,我們既要攻城,又要防備援軍,不可不謹慎。”
馬昕點頭:“你說得是。
我軍遠道而來,雖士氣正盛,但不宜急攻。
當務之急是掃清城外據點,切斷鎮江與蘇州的聯係,再以水師封鎖長江,斷其糧道,待其內部瓦解,再行攻城。”
兩人正商議間,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喝:
“馬將軍、李將軍!藍玉,率三千鐵騎前來報到!”
馬昕與李文忠對視一笑,連忙起身出帳。
隻見營門外,三千騎兵列成整齊的方陣,戰馬膘肥體壯,嘶鳴不已,騎兵們身披重甲,手持長矛,個個眼神銳利,氣勢如虹。
藍玉身披血色披風,腰懸血紋刀,騎在最前方的戰馬上,
麵容剛毅,眼神桀驁,渾身散發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悍勇之氣,宛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
“藍將軍一路辛苦!”
馬昕快步上前,拍了拍藍玉的肩膀。
藍玉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行禮,聲音洪亮如雷:“末將參見馬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