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密室,燭火跳動,映照著趙高那張蒼白陰柔的臉。他麵前攤開兩份密報,一份來自宮中的眼線,另一份,則來自芍藥與牡丹。
芍藥的字跡清秀工整,如她的人一樣溫順表象下暗藏機鋒:詳述靖安營實為擴編至五百,裝備雖雜但訓練嚴苛,統領項離凶悍無匹,深得公子欣信任。項離疑似楚地悍卒,臉上新疤,疑與近期某樁江湖仇殺或軍伍舊事有關。公子欣以鐵腕清查田畝,打壓田氏,手段狠辣親赴田家莊園武力威懾)。
百工坊聚集匠人甚眾,專造新式農具曲轅犁),公子欣似精於此道。公子欣日常起居謹慎,飲食多用銀器、磁石,對奴婢溫和但防備心極重。常於深夜獨處書房,門外由項離親守。
牡丹的密報則帶著她特有的“風情”視角:公子欣表麵文弱,實則心誌堅韌,行事果決狠厲。對項離有知遇救命之恩,項離忠誠近乎死士。對田氏之女曾有示好,公子欣冷淡處理,心思似不在女色。縣衙內外,流民對公子欣感恩戴德,呼為“青天”。公子欣似對巴蜀地理誌格外關注。
趙高纖細蒼白的手指,輕輕拂過密報上“靖安營五百”、“項離凶悍”、“打壓田氏”、“流民歸心”、“關注巴蜀”等字眼,眼神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嘴角卻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好…好一個公子欣!”他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本座倒是小瞧你了。離了鹹陽,便如魚得水?練兵、攬才、收民心…還惦記著巴蜀那等天險之地?所圖非小啊!”
他猛地攥緊密報,指節發白。
“嬴政老兒…竟還給他書、給人、給物!真是老糊塗了!”趙高心中恨意翻湧,“‘亡秦者胡’…看來這把火,燒得還不夠旺!”
他提筆,蘸著朱砂,在兩張密報上分彆寫下指令:給芍藥:“‘廿二’刺青之事,務必尋機再驗!詳查項離根腳,尤其與楚地項氏關聯!公子欣飲食起居,加倍留心,其謹慎處,便是破綻所在!巴蜀動向,持續密報。”
給牡丹:“田氏可用!煽動其怨氣,尋機製造事端,嫁禍公子欣‘殘害地方’、‘激起民變’!設法接近項離,挑撥其與公子欣關係,或…尋機下毒慢性)!‘亡秦者胡’,該指向那楚地來的凶星了!”
寫罷,他喚入心腹:“將這兩份指令,用‘青鳥’速遞渭南。告訴芍藥牡丹,陛下既派了少府工丞去‘協理’,此人或可為援,亦可為刃!見機行事!”
“再,”趙高眼中閃過更深的陰毒,“給‘思賢苑’遞個消息…就說,咱們的二十二公子,在渭南可是風生水起,練兵屯糧,深得陛下歡心…連胡亥公子您受罰圈禁,怕也是這位‘好弟弟’在陛下麵前…進了‘忠言’呢!”
“思賢苑”,名不副實。這裡偏僻冷清,陳設簡陋,與其說是圈禁皇子的彆苑,不如說是一座精致的牢籠。
公子胡亥形容憔悴,華麗的錦袍上沾著酒漬,眼神渾濁,充斥著被圈禁的怨毒和狂躁。他像一頭困獸,在廳堂內焦躁地踱步,將手邊能砸的東西幾乎都砸了個遍。
“廢物!都是廢物!”他對著瑟瑟發抖的侍女和內侍咆哮,“趙高呢?!他答應本公子的!他說會想辦法!為什麼父皇還不放我出去?!為什麼?!”
一個心腹宦官連滾爬爬地進來,臉色蒼白,湊到胡亥耳邊,低語了幾句——正是趙高讓人遞進來的消息。
胡亥的咆哮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血絲密布,臉上的肌肉因極致的憤怒和嫉妒而扭曲變形,顯得無比猙獰。
“公子欣——!!!”一聲淒厲怨毒到極點的嘶吼,如同受傷野獸的哀嚎,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練兵!屯糧!收買人心!還敢陷害本公子!!”胡亥猛地抓起案上一個沉重的青銅燭台,狠狠砸向牆壁,發出巨大的聲響,“他算什麼東西?!一個賤婢生的野種!也配?!也配得到父皇的賞識?!也配踩在本公子的頭上?!”
他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燃燒著瘋狂的殺意:“渭南…渭南!本公子要讓他死!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他抓住那心腹宦官的衣領,口水噴濺,“去!告訴趙高!不管他用什麼法子!本公子隻要結果!我要公子欣的人頭!立刻!馬上!否則…否則本公子就把他在宮裡乾的那些好事,全都抖落出來!大家一起死!”
心腹宦官嚇得魂飛魄散,連連應諾,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
胡亥喘著粗氣,癱坐在地,眼神空洞而怨毒地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公子欣在渭南的每一個“好消息”,都像一把燒紅的刀子,狠狠捅進他的心臟。嫉妒、恐懼、怨恨…種種情緒將他吞噬。他此刻隻有一個念頭:不惜一切代價,毀了那個奪走父皇關注、將他打入深淵的“弟弟”!
公子欣接到了來自鹹陽的“恩賞”——幾大箱沉甸甸的典籍,以及一位神情嚴肅、目光精明的少府工丞陳大人帶著嬴政的旨意和趙高的密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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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恭敬地謝恩,熱情地接待了陳工丞,將推廣曲轅犁、興修小型水利的事務“虛心”請教,表現得如同一個求知若渴的務實縣令。
同時,他也通過王五那初具雛形的情報網,隱約捕捉到了鹹陽方向傳來的不祥氣息——趙高府邸與思賢苑之間隱秘的聯絡,以及田家莊園近日頻繁的陌生麵孔出入。
項離臉上的刀疤在燭光下更顯冷硬,他沉聲道:“大人,田家那邊…怕是要有動作了。還有新來的那個陳工丞,看人的眼神…像毒蛇。”
欣站在縣衙簡陋的望樓上,俯瞰著初具生機的渭南縣城。靖安營的操練號子隱隱傳來,百工坊的爐火徹夜不息。他手中摩挲著那卷嶄新的《巴蜀地理誌》。
“風雨欲來啊…”欣的聲音平靜,眼中卻燃燒著冰冷的火焰,“項離,告訴兄弟們,刀,磨利些。田家若敢動…就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秦法如爐!至於鹹陽的風…”他頓了頓,看向北方那深沉的黑夜,“我們腳下這塊地,得先紮得足夠深、足夠牢!”
他握緊了拳。嬴政的“支持”是機遇也是枷鎖,趙高的毒計如同跗骨之蛆,胡亥的瘋狂更是不定時炸彈。而“亡秦者胡”的利劍,依舊高懸。
渭南,這個他親手打造的跳板,即將迎來最嚴峻的考驗。紮根,必須紮得更深!深到足以在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中,屹立不倒!深到能支撐他,躍向那魂牽夢縈的巴蜀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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