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期,轉瞬即逝。整個渭南城已被一種近乎窒息的肅穆與緊張所籠罩。始皇巡幸,非同小可。公子欣封地內,所有力量都被動員起來,如同繃緊的弓弦。
項離統領的九百餘“影騎”精銳,化整為零,如同幽靈般潛伏在行宮外圍、官道兩側、製高點以及渭南城的關鍵節點。
他們身著特製的與環境融為一體的偽裝服,背負強弩、陌刀短柄版),眼神銳利如鷹,氣息收斂如石。任何未經許可靠近核心區域的活物,都將迎來無聲的狙殺。
王五的“蛛網”全力運轉。鹹陽宮內、沿途驛站、渭南城內外的酒肆、客棧、甚至乞丐流民之中,無數雙眼睛和耳朵張開。
趙高派出的幾波密探,尚未接近渭南地界,便被“蛛網”精準捕捉,或被悄無聲息地“消失”,或被巧妙誤導傳遞回虛假信息。趙高在鹹陽氣得跳腳,卻無可奈何。
渭南城內,主要街道被清水衝刷得乾乾淨淨,黃土墊道,淨水潑街。
沿街商鋪張燈結彩僅限於主乾道),百姓被勒令穿戴整齊,臉上擠出“感恩戴德”的笑容。公子欣深知父皇對秩序的苛求,表麵功夫做得滴水不漏。繁榮的景象被精心布置在始皇車隊必經之路上。
作為“家宴”主場的渭南天香閣,更是被裝飾得如同瓊樓玉宇。所有奢華被推到極致,卻又在細節處透露出渭南的“農工”特色——精致的麥穗、稻穀紋飾點綴其間,甚至用處理過的豬鬃毛製作了獨特的裝飾品公子欣的惡趣味)。
後廚區域,大師傅帶領最可靠的徒弟日夜演練,食材反複篩選,香料精確配比,務求萬無一失,將“淨牲豬”的美味發揮到極致。
終於,那一天到來。清晨,渭水河畔,旌旗蔽日,甲胄生輝。始皇的龐大儀仗如同一條威嚴的黑龍,緩緩駛入渭南地界。
嬴政端坐在由六匹純黑駿馬牽引的、如同移動宮殿般的金根車內。車簾微掀,他那雙深不可測的帝王之眸,銳利地掃視著窗外的一切。
道路兩旁,由衛尉軍和部分隨駕禁軍組成的護衛,盔明甲亮,刀槍林立,散發著冰冷的殺氣。百姓在士兵的隔擋下,遠遠跪拜,山呼萬歲。秩序井然,挑不出半點毛病。
沿途所見,田畝整齊,溝渠縱橫,禾苗青翠特意選的長勢最好的區域)。
臨近城郭,商鋪林立許多是臨時布置),貨物琳琅多為展示品),一派“安居樂業”的景象。
嬴政麵無表情,心中卻暗自評估:這逆子,在營造表象上,確實下了功夫。
進入渭南城,街道寬闊整潔,房屋雖非雕梁畫棟,卻也堅固齊整。公子欣率封地內大小官吏、士紳代表,於城門口恭迎聖駕。
他一身玄色侯服,身姿挺拔,麵容沉靜,帶著恰到好處的恭謹與孺慕,跪拜於塵埃之中:
“兒臣嬴欣,率渭南臣民,恭迎父皇聖駕!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蒙嫣緊隨其後,一身端莊華服,姿態優雅,代表著蒙氏在渭南的立場。
項離、王五等人亦跪拜在後,低垂的眼簾下是極致的警惕。
嬴政在金根車內,目光如電,在公子欣身上停留片刻,又掃過他身後眾人,最後掠過那些跪拜的百姓。他緩緩抬手:
“平身。”
“謝陛下!”聲浪整齊。
沒有多餘的話語,聖駕在嚴密的護衛下,徑直駛向渭南君侯府臨時充作行宮)稍事休整。
家宴啟幕,珍饈驚帝:
傍晚時分,華燈初上。渭南“天香閣”被最精銳的衛尉軍裡三層外三層地拱衛起來,氣氛肅殺。頂層最奢華、視野最好的“紫宸”包廂內,一場注定載入史冊的“家宴”拉開帷幕。
參與宴席者,寥寥數人:
主位:威臨天下的始皇帝嬴政。
左側首位:公子嬴欣。
右側首位:兒媳蒙嫣。
陪席:通武侯王賁作為軍方代表和始皇信任的老臣)、郎中令蒙毅蒙嫣兄長,代表鹹陽蒙氏)、以及……臉色陰沉如水的丞相李斯始皇點名隨駕)。
趙高?
他“恰巧”身體抱恙,被留在行宮“侍疾”。
沒有絲竹歌舞,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嬴政的目光如同實質,掃過精心布置的包廂,掠過侍立一旁、屏息凝神的侍女,最終落在公子欣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