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項氏府邸內的爭論持續了整整一夜。燭火搖曳,映照著項羽、範增、項莊三人凝重的麵容。公子欣那封書信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了項氏原本按部就班謀劃江東起事的計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範增的擔憂如同冰冷的雨水,試圖澆滅項羽心中那名為“西楚王”和“封狼居胥”的熊熊烈火。
路途艱險:從吳中到定遠,千裡迢迢,要穿越秦廷嚴密控製的郡縣,渡過淮水、泗水等天塹。
八千江東子弟及其家眷,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穿越?
一旦暴露,便是滅頂之災!
寄人籬下:縱有血誓,嬴欣為主,韓信為帥。項氏子弟在異鄉異域,水土不服,言語不通,若遭排擠、被當作炮灰消耗,誰來保障他們的權益?
血誓在利益麵前,是否牢靠?
根基儘棄:放棄經營多年的江東根基、人脈、糧草儲備,去賭一個虛無縹緲的西域王位,風險實在太大!
若西征失敗,項氏將徹底淪為喪家之犬!
然而,項羽的重瞳中,燃燒的火焰非但沒有熄滅,反而愈發熾烈!
困守必亡:“亞父!章邯的大軍就在左近!秦廷黑冰台早已盯緊吳中!
在江東起事,勝算幾何?
不過是早死晚死!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殺出一條生路!”
霸王之業:“江東彈丸之地,縱能割據,不過一隅之王!
有何趣味?
西域萬裡疆土,胡虜橫行,那才是真正能容納我項羽這‘力拔山兮氣蓋世’之人的戰場!
封狼居胥,飲馬瀚海,受封西楚王!
此等功業,方不負霸王之名!
困守江東,縱活百年,亦是池中之物!”
嬴欣之魄:“嬴欣此人,叛出鹹陽,於塞外絕地建起堅城,能令十五萬秦軍不戰而退,更能慧眼識珠,拜韓信為大將軍!
此等眼光、魄力、氣度,遠非沛縣劉季那等無賴可比!
他敢裂土封王,我項羽,難道不敢去取?!”
江東子弟:“八千江東子弟,皆是我項氏死士!
他們的刀鋒,不該埋沒在吳中的煙雨樓台!當隨我西進,飲胡虜血,立不世功!
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方是男兒歸宿!
好過在江東被秦狗像殺雞屠狗般剿滅!”
項羽的話語,如同戰鼓擂在項莊心頭。他熱血沸騰,單膝跪地:
“大哥!
莊願為先鋒!
率死士先行探路!
定遠軍械精良,那馬鞍馬蹄鐵,必能使江東健兒如虎添翼!
跟著大哥打匈奴,封王西域,比在吳中提心吊膽強萬倍!”
範增看著眼前這對被宏圖偉業徹底點燃的叔侄,看著項羽眼中那近乎偏執的、屬於霸王的驕傲與渴望,心中長歎。
他知道,自己攔不住了。項羽的心誌,一旦認準,九牛難回。強行阻止,隻會離心離德。
他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決然:
“罷!罷!罷!
既然羽兒心意已決,老夫…便陪你賭上這一局!賭那嬴欣是信人!
賭那韓信是帥才!
賭我項氏八千江東子弟的血,能澆灌出西域萬裡疆土上的‘西楚’王旗!”
“亞父!”項羽大喜,他知道範增的智慧對西征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