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畔的廢棄碼頭區,如同倫敦這道華麗袍子上的一塊醜陋補丁,浸滿了潮濕、鏽蝕與遺忘的氣息。巨大的木質船塢和磚石倉庫在經年累月的風吹雨打和河水浸泡下歪斜坍塌,破碎的窗戶如同空洞的眼窩,凝視著灰蒙蒙的河麵。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水汽、腐爛的木料味和河水特有的泥腥。
林奇如同一個灰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穿梭在鏽蝕的起重機骨架、堆積如山的廢棄纜繩和破損的木箱之間。他根據那張簡陋地圖的指引,結合對能量波動的微弱感知,逐漸縮小著範圍。
越靠近河岸,那種令人不適的、混合著甜膩腐敗與血腥的能量殘留就越發明顯。它們如同無形的蛛網,從某個源頭散發出來,指引著方向。
最終,他的目光鎖定在了一座規模最大的廢棄船廠。它背靠著渾濁的泰晤士河,主體由巨大的磚石和鋼鐵構建,雖然破敗,但結構依舊相對完整。幾根高大的煙囪如同僵死的巨指,刺入低垂的霧靄。唯一的入口是一扇巨大但嚴重鏽蝕、半塌陷的卷簾鐵門,旁邊還有一個供人員進出的小側門,似乎被什麼東西從裡麵堵死了。
能量波動的源頭,就指向這座船廠內部。
這裡,極大概率就是地圖上標注的“聖所”!
林奇沒有貿然靠近正門。他繞到船廠臨河的一麵。這裡的牆壁同樣高大,但潮濕的磚石上布滿了裂縫和可供攀爬的凸起。他選擇了一處相對隱蔽的角落,如同壁虎般敏捷地向上攀爬,強化後的力量和控製力讓他輕易地翻越了牆頭,落入廠區內部。
內部空間極其寬闊,卻昏暗得如同黃昏。高高的穹頂下,巨大的金屬骨架和早已停轉的傳動裝置投下猙獰的陰影。地麵上堆積著各種廢棄的造船材料,鏽蝕的鋼板、斷裂的龍骨、散落的工具,一切都蒙著厚厚的灰塵。
但在這片工業廢墟的深處,景象卻截然不同。
林奇伏在一堆巨大的木料後麵,銳利的目光穿透昏暗,看到了被清理出來的中央區域。
那裡顯然被精心“布置”過。地麵用暗紅色的、不知是顏料還是真正血液的物質,繪製著一個巨大而複雜的、充滿褻瀆意味的法陣。法陣的線條扭曲盤繞,構成種種難以理解的符號和圖案,中心是一個類似祭壇的隆起結構,由粗糙的石塊和金屬廢料堆砌而成。
祭壇周圍,整齊地擺放著數十個粗大的、與他之前在“花園”見到的類似的木桶,但體積更大,表麵覆蓋著更多蠕動增生的暗紅色肉瘤和粗大的血管狀組織。它們如同有生命般微微搏動著,散發出濃鬱的、令人作嘔的甜膩氣息和能量波動。這些木桶通過更粗的、搏動著的肉管相互連接,最終所有管道都彙聚向中央祭壇的下方。
整個區域仿佛一個巨大、醜陋、正在呼吸的邪惡心臟!
更令人悚然的是,在祭壇周圍和法陣的關鍵節點上,還站立或跪伏著數十個身影!
他們大多穿著破爛肮臟的衣物,看起來像是碼頭工人、流浪漢甚至一些妓女,但此刻他們的眼神空洞而狂熱,臉上帶著一種不正常的、僵硬的虔誠。他們的身體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變異的跡象:皮膚灰敗、指甲變尖變長、關節不自然地扭曲…顯然都是被那種“活性血肉汙染”不同程度侵蝕控製的信徒!
而在這些被控製的信徒中間,穿梭著幾個穿著黑色兜帽長袍、行動更加敏捷、氣息也更強大的身影。他們似乎是儀式的引導者和守衛。林奇甚至看到了那個被他擊傷過的“獵人”!他站在離祭壇最近的地方,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中的狂熱和殘忍絲毫未減,他偶爾活動一下肩膀,似乎傷勢已無大礙。
所有這些人和物,都拱衛著中央祭壇。祭壇上空空如也,但所有人都以一種近乎朝聖般的姿態麵向它,仿佛在等待著什麼降臨。
月圓之夜…祭祀…主人…
所有的線索在此刻彙聚!這裡就是舉行邪惡祭祀的現場!那個祭壇,就是為所謂的“主人”準備的!
林奇的心臟沉重地跳動著。眼前的景象規模遠超他的預料。對方的人數眾多,且擁有那種詭異的汙染力量和不懼疼痛的被控製者,還有“獵人”這種經過改造的強敵。硬闖絕對是自殺。
他必須更仔細地觀察,找到這個“聖所”的弱點,或者祭祀的關鍵。
他如同石雕般潛伏在陰影中,將呼吸和心跳都壓到最低,全力運轉感知,捕捉著空氣中的任何信息。
他聽到那些黑袍引導者用一種低沉扭曲的語言吟誦著片段,似乎是一種祈禱或咒文,內容充斥著對“血肉”、“進化”、“永恒”的瘋狂讚美和對“舊世界”的憎惡。
他看到一些被控製者機械地將一些從外麵運來的、用麻袋裝著的“東西”———可能是更多的“活性材料”———倒入那些搏動的木桶中。木桶的搏動隨之加劇,散發出更濃的能量。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祭壇下方,那些粗大肉管彙聚的地方。那裡的能量波動最為強烈和混亂,仿佛隱藏著整個“聖所”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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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破壞那裡,能癱瘓整個儀式?
但那裡守衛最為森嚴,不僅有大量被控製者,還有“獵人”和幾個黑袍人時刻巡邏。
就在林奇苦苦思索對策時,一陣不同尋常的能量漣漪突然從祭壇下方擴散開來!
所有被控製者和黑袍人同時停止了動作,齊刷刷地朝著祭壇方向跪伏下去,連“獵人”都微微躬身,顯得無比敬畏。
祭壇上空,空氣開始扭曲,光線變得不穩定。一個模糊的、巨大的、難以名狀的虛影緩緩浮現!它沒有固定的形態,仿佛由翻滾的血肉、扭曲的骨骼和無數哀嚎的靈魂碎片強行糅合而成,散發出一種令人瘋狂絕望的、壓倒性的邪惡意誌!
林奇隻是看了一眼,就感到大腦如同被重錘擊中!強烈的眩暈、惡心和一種想要頂禮膜拜的詭異衝動瘋狂衝擊著他的理智!他急忙低下頭,全力運轉內力守住心神,才勉強抵抗住這種精神汙染!
這就是“主人”?或者說,是它的一個投影?
那模糊的血肉虛影發出一種直接作用於精神的、低沉而宏大的嗡鳴,並非語言,卻能將意味強行灌輸到聆聽者的意識中!
【…時候將至…】
【…容器…需要最完美的容器…】
【…找到她…帶來…】
【…月升之時…即是新生之始…】
虛影持續了不到一分鐘,便緩緩消散。但那恐怖的威壓和精神汙染卻久久不散。
所有的信徒如同接收到神諭般,更加狂熱地叩拜起來。
林奇渾身已被冷汗浸透。這個“主人”的力量遠超想象,僅僅是投影就如此可怕!它似乎在尋找一個“完美的容器”來完成最終的降臨?月升之時…就是明晚!
時間隻剩下最後一天了!
必須阻止它們!
就在林奇全神貫注於祭壇異象時,他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後極高處的穹頂鋼梁陰影中,一雙冷靜的、如同精密儀器般的碧眼,正透過一副結構複雜的小型單筒望遠鏡,清晰地捕捉到了他潛伏的身影。
是那個金發女子艾琳!
她不知何時也潛入了船廠,並且占據了更好的觀察位置。她手腕上的齒輪手鐲微微發光,似乎在幫助她抵消下方那恐怖的精神汙染。她看到了林奇,看到了祭壇的異象,看到了整個邪惡的布置。
她麵無表情地放下望遠鏡,從隨身攜帶的沉重公文包中,取出了一個看起來像是金屬打字機和小型電報機結合體的複雜裝置,開始無聲地操作起來,似乎正在將這裡的情報發送出去。
她的目光偶爾掃過林奇,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微光,有探究,有警惕,似乎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認可?
但她並沒有試圖與林奇接觸,隻是默默地記錄和發送著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