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之庭村落的中央廣場,空氣仿佛凝固。三位長老的目光如同實質,穿透表象,直視林奇體內那枚溫暖搏動的【希望之種】,也仿佛看穿了他們一路逃亡所沾染的、來自寂靜巨艦的死寂寒意和“沉默方碑”的冰冷秩序。
大長老奧托的問題,直接、深邃,且蘊含著驚人的信息量。他們不僅知道“萬象天球”這個稱謂,更能感知到【希望之種】的淵源,甚至隱約捕捉到了追獵者的氣息!
林奇的心臟劇烈跳動,大腦飛速運轉。隱瞞和欺騙在這些深不可測的長老麵前似乎毫無意義,甚至可能招致敵意。坦誠,或許是唯一的選擇,但也需要技巧。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驚,目光迎向大長老奧托,語氣儘可能保持平靜和尊重:“尊敬的長老,我們確實來自天球之外,是因逃亡而意外墜入此地的流浪者。”他簡略講述了被寰宇集團、基金會以及那艘恐怖的寂靜巨艦追獵的過程,省略了“萬界之軸”和劇作家等細節,重點描述了寂靜巨艦的可怕和“沉默方碑”的詭異,最後指向胸膛,“這枚‘種子’,是我們從一艘名為‘希望號’的真正遺跡中所得,是它最後的饋贈。我們並不知道它與這片土地的淵源,追逐我們的陰影,其本質我們也仍在探尋。”
他的話語通過萬能手環翻譯,帶著一種異域的腔調,但意思清晰傳達。
三位長老靜靜地聽著,蒼老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波動,隻有那雙深邃的眼睛中,偶爾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
當林奇提到“希望號”時,三位長老的目光微微交彙了一下。
當提到那艘由“希望號”異化而成的寂靜巨艦時,他們的眉頭微微蹙起。
當提到“沉默方碑”和基金會時,他們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極其隱晦的…厭惡與凝重?
林奇講述完畢,廣場上一片寂靜,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遠處村民隱約的低語。
良久,大長老奧托緩緩開口,他的聲音仿佛帶著歲月的回響:“‘希望號’…一個古老而悲傷的名字。它曾是‘母親’最勇敢的孩子之一,試圖將生命的火種播撒向冰冷的深空,卻最終迷失於‘邊界’之外,被‘虛無’的低語所捕獲、扭曲…”
母親?邊界?虛無的低語?這些詞彙讓林奇心中一動,似乎觸碰到了某個宏大敘事的邊緣。
“你們所帶來的‘種子’,並非凡物。”另一位麵容清瘦、眼神銳利如鷹的長老接口道,他的聲音較為急促,“它是‘生命序列’的原始模板之一,蘊含著‘母親’創生之力的一絲微光。它本應沉睡在‘源庫’最深處,為何會流落在外,並被‘希望號’攜帶?又為何會與你們產生共鳴?這其中牽扯的因果,遠比你們想象的複雜。”
生命序列?原始模板?創生之力?信息量巨大!
第三位長老,一位氣質相對溫和、手持一枚發光種子的老嫗,則將目光投向了青羽和水手等人,緩緩道:“而追逐你們的…那冰冷的‘寂靜’,是‘虛無’的爪牙,吞噬一切活力與變化,歸於永恒的死寂。那強製的‘秩序’,則是另一條歧路上的頑石,試圖將萬物禁錮於僵化的框架內,扼殺一切可能性。它們都是‘母親’所抗拒的…”
她輕輕歎息一聲:“你們能逃脫它們的追獵,穿越‘帷幕’,墜入‘天球’,既是巨大的危機,亦是…一絲渺茫的機緣。”
林奇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帷幕?您是指守護這片天球的屏障嗎?”
大長老奧托微微點頭:“‘萬象天球’,並非一顆簡單的星球,它是‘母親’在漫長的時光中,庇護最後生機、抵抗‘熵之低語’和‘絕對秩序’的…一個巨大的、尚未完成的‘庇護所’實驗場。外圍的‘帷幕’扭曲了時空,屏蔽了內外的感知,使得天球內部得以維持相對穩定的、富含生命能量的環境。你們的闖入,是一個意外,但也說明‘帷幕’正在…減弱。”
庇護所實驗場!抵抗熵之低語!林奇瞬間明白了這裡為何能量如此充沛、生態如此奇異,也明白了“萬象天球”的真正意義!它是一個人為或者說“母”為?)創造的、試圖對抗宇宙熱寂和基金會絕對秩序的避難所!
“那…‘母親’是?”林奇忍不住追問。
三位長老同時露出了敬畏與哀傷的神情。
“‘母親’…是這片天球的創造者,是生命序列的編織者,是我們所有遺民的源頭。”大長老奧托的聲音充滿崇敬,“但她已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大寂滅’戰爭中陷入沉眠,以自身為代價,穩固了天球的核心。我們守護於此,等待著她蘇醒的契機,或者…延續她的道路。”
遺民!創造者!大寂滅戰爭!真相如同畫卷般緩緩展開,卻更加深邃莫測。
“您剛才說,這顆‘種子’與天球有淵源?”林奇將話題拉回現實。
“是的。”持種老嫗點頭,“它蘊含的‘生命源力’,與天球核心的‘生機引擎’同源。它的出現,或許能緩解引擎日益衰弱的困境,甚至…可能是喚醒‘母親’的一絲希望。這也是我們願意與你們交談,而非直接將你們驅逐或禁錮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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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語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希望之種】既是饋贈,也成了他們此刻價值的體現和…無形的羈絆。
林奇感到肩上的壓力陡增。他們意外攜帶的,竟然是可能關係到這個世界存亡的關鍵物品?
“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林奇坦誠道,“我們的飛船損毀,同伴重傷,外界強敵環伺。我們願意分享我們所知的信息,也希望能了解這片土地,尋找生存和…或許能貢獻綿薄之力的方法。”他姿態放得很低。
三位長老再次交換了眼神。
最終,大長老奧托做出了決定:“翠玉之庭遵循‘母親’的教誨,庇護生命,尊重知識。你們可以暫時留下,我們會為你們提供治療和居所。作為交換,你們需要分享你們關於外界、關於追獵者的所有見聞,並允許我們…有限度地研究那枚‘種子’與你們的共鳴現象。同時,你們也需要遵守村落的規矩,不得擅自闖入禁地,不得傷害此地的生靈。”
這是一個相對公平的提議。
“我們同意。”林奇代表團隊答應下來。
束縛他們的藤蔓悄然鬆開,化為點點綠光消散。
長老們安排了幾名村民帶領林奇他們前往村落邊緣一處空閒的樹屋安頓,並派來了懂得草藥和治療術的村民為水手和技術主管診治。
樹屋雖然簡陋,但乾淨整潔,充滿自然氣息。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寧靜的村落和遠處連綿的奇異山林,與之前經曆的生死追殺仿佛兩個世界。
安頓下來後,林奇和青羽才有時間仔細檢查自身和討論。
水手在村民的治療下很快蘇醒,雖然虛弱,但意識恢複清醒。技術主管依舊昏沉,但生命體征穩定。莉娜則對周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熟悉感?
“這些遺民…不簡單。”水手靠在木榻上,聲音虛弱但眼神銳利,“他們掌握的能量體係和科技樹與我們完全不同,更貼近…某種高度發達的生物科技和靈能技術?那個‘母親’,恐怕是某個難以想象的至高存在。”
青羽則在仔細檢查樹屋的構造,手指拂過牆壁上天然形成的紋路:“這裡的植物都蘊含著能量,仿佛活著的建築。村民的實力不弱,那個女首領和長老們,給我的感覺…很危險。”他的刺客本能對強弱有著精準的直覺。
林奇點了點頭,感受著胸膛中【希望之種】與周圍環境和諧共鳴帶來的舒適感:“這裡可能是我們近期唯一的安全區。但我們不能久留。基金會和那個寂靜巨艦未必找不到這裡。我們必須儘快修複飛船,或者找到其他離開的方法。同時…”他壓低了聲音,“我們必須弄清楚‘希望之種’的真正意義,以及它為何會引來這麼多方的爭奪。還有,‘萬象天球’和‘母親’,與我們之前遇到的‘劇作家’、‘軸’又有什麼關聯?”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開始在有限的自由下探索和了解翠玉之庭。
村民們雖然保持著警惕,但大多淳樸友善。林奇憑借【希望之種】與環境的親和力,很快與一些負責照料植物的村民建立了初步交流,學習他們的語言,了解他們的習俗。
他了解到,翠玉之庭的遺民自稱“青族”,是“母親”較早創造的眷族之一,擅長與植物溝通和利用生命能量。他們守護著附近區域的“生命脈點”,並定期向天球更深處的“主庭”輸送能量和彙報情況。
青族戰士使用的武器和紋路,是一種被稱為“靈絡”的技術,能夠引導自身的生命能量與特定的植物或晶體產生共鳴,發揮出各種效果。女首領名叫“艾拉”,是村落最強大的戰士之一。
林奇也嘗試向艾拉和幾位較為開明的村民打聽外界信息,但村民們對“帷幕”之外的世界知之甚少,他們的曆史記載似乎從“大寂滅”之後就開始斷層,隻模糊記載著“母親”沉眠,天球封閉,外界充滿危險和“墮落”。
所謂的“墮落”,似乎同時指向了“熵之低語”帶來的消亡和基金會代表的絕對秩序。
期間,持種老嫗——薇拉長老,也會偶爾前來,以溫和的方式引導林奇激發【希望之種】的力量,觀察其與環境的互動,並記錄數據。林奇能感覺到,薇拉長老的研究並無惡意,更像是一種謹慎的探究和…某種期待。
通過這種方式,林奇對【希望之種】的掌控也愈發熟練,甚至能初步引導其能量進行小範圍的催生和治愈,這讓他贏得了不少村民的好感。
青羽則更專注於收集情報和規劃退路。他發現村落雖然與自然融合,但並非沒有防禦力量。那些發光的屏障植物和隱藏在林間的哨兵樹構成了嚴密的預警和防禦體係。他還偷偷勘察了“流浪者號”的殘骸,結論令人沮喪:飛船核心結構損壞嚴重,缺乏關鍵零件和工具,基本沒有修複可能。
水手則一邊養傷,一邊試圖從技術主管口中套取更多關於寰宇和基金會的信息,但技術主管精神受創嚴重,問不出太多有價值的內容,隻是偶爾在噩夢中尖叫著“δ型失控”和“清理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