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籠罩了這片布滿紅色砂礫的荒蕪之地。隻有微風卷起沙塵的細微聲響,以及眾人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證明著時間的流逝。
短暫的戰鬥結束了,那些由砂礫、鏽鐵和黑色晶體拚湊而成的詭異構裝體化作了一地狼藉的殘骸,它們核心那點暗紅色的光芒徹底熄滅,如同被掐滅的煙蒂。
林奇癱坐在冰冷的紅砂上,大腦如同被無數根燒紅的針反複穿刺,劇痛難忍。強行運用精神力乾擾那些構裝體的簡陋程序,對他本就嚴重透支的靈魂造成了二次創傷。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漂浮在冰冷的海麵上,隨時可能沉入黑暗。
艾拉跪坐在他身邊,雙手散發著微弱的、帶著歉意的生命光輝,輕輕按在他的太陽穴上。來自“豐饒之澤”的治愈力量在這個死寂的世界效果甚微,如同杯水車薪,但那份溫暖和撫慰的意圖,還是讓林奇的痛苦稍稍緩解。
“對不起…我的力量在這裡…被壓製得很厲害…”艾拉的聲音帶著疲憊和一絲無助。失去“母親之樹”的庇護,身處這規則迥異的荒蕪之地,她如同離水的魚。
“沒…沒事…”林奇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謝謝你…”
另一邊,青羽麵無表情地將最後一塊刺入手臂的金屬碎片拔出,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簡單地用撕下的布條包紮傷口,動作精準而高效,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他的目光始終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尤其是遠處那片巨大的遺跡陰影。
水手的情況最糟,他的一條腿嚴重骨折,身上多處傷口還在滲血,臉色因失血和疼痛而蒼白。他靠在一塊風化的岩石上,罵罵咧咧地試圖用找到的金屬碎片和布條固定傷腿,每一次移動都疼得他齜牙咧嘴。
“媽的…這鬼地方…連根草都沒有…呸!”他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濺在紅砂上,瞬間被吸收消失。
莉娜依舊昏迷不醒,躺在水手旁邊,呼吸微弱但平穩。艾拉之前給她施加的淨化效果似乎還在起作用,抵抗著這個世界無處不在的衰敗氣息的侵蝕,但她脖子上的項鏈裂痕似乎擴大了一絲。
青鸞站在稍高的一處沙丘上,單手舉著一個類似單筒望遠鏡的裝置顯然是從她的個人空間裝備裡取出的),仔細觀察著遠處的遺跡。她的另一半麵具碎裂,露出的側臉線條冷峻,眉頭緊鎖。
“看出什麼了?”林奇緩過一口氣,低聲問道。
青鸞放下望遠鏡,搖了搖頭,聲音凝重:“很遠,細節看不清。但規模…超乎想象。不像城市,更像…一個巨大的、廢棄的…工坊或者…試驗場?風格…從未見過。有微弱的能量反應,很奇怪,不是生命能量,也不是常規能源,更像是…某種殘留的…信息波動?”
她頓了頓,補充道:“而且,剛才那些鐵疙瘩,似乎都是從遺跡方向來的。那裡可能是它們的‘老巢’。”
一個廢棄的、規模巨大的古老工坊?殘留的信息波動?構裝體的源頭?
線索似乎指向那裡。
“能…過去嗎?”水手喘著氣問,“老子這條腿…怕是走不動了…”
青鸞瞥了他一眼:“不想被埋在這當肥料,就得走。”她的語氣依舊毫不客氣,但卻從空間裝備裡取出了一支簡易的醫用固定支架和鎮痛劑,扔給了水手。“省著點用,老娘存貨也不多了。”
水手愣了一下,嘟囔了一句“算你還有點良心”,趕緊給自己注射鎮痛劑,並用支架固定傷腿,臉色總算好看了一點。
“我們必須去那裡。”林奇掙紮著想站起來,艾拉連忙扶住他。“這裡什麼都沒有,留下來隻有等死。遺跡可能有離開的線索,或者…資源。”
這是唯一的選擇。
休息了大約半小時,在鎮痛劑和艾拉微弱治療的作用下,眾人勉強恢複了行動能力。水手拄著一根扭曲的金屬棍當拐杖,青羽負責背起依舊昏迷的莉娜,艾拉攙扶著林奇,青鸞在前方探路。
一行人朝著遠方的遺跡陰影,開始了艱難的跋涉。
腳下的紅砂柔軟而冰冷,踩上去幾乎不發出聲音。天空那紫紅色的、如同凝固油彩般的雲層永恒不變地懸浮著,投下壓抑的光芒。沒有晝夜更替,時間感變得模糊。空氣中始終彌漫著那股金屬與臭氧混合的怪味,吸入過多讓人感到頭暈和惡心。
沿途除了無邊無際的紅砂和零星的風化岩石,看不到任何生命跡象。隻有偶爾從砂地深處鑽出的、那種低級的砂礫構裝體,會本能地攻擊他們。但有了之前的經驗,在林奇的精神乾擾和青羽、青鸞的快速清理下,它們構不成太大威脅。
林奇發現,隨著一次次艱難地運用那精神力乾擾的技巧,他對這種能力的掌控似乎…精進了一絲?頭痛依舊,但每次施放的成功率和效率在緩慢提升。他甚至能更清晰地“捕捉”到那些構裝體核心程序的簡陋結構和運行規律,乾擾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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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仿佛是一條在絕境中被逼出來的、全新的力量途徑——直接以精神力乾涉規則造物。這與他之前依靠【希望之種】和內力戰鬥的方式截然不同,更接近…“劇作家”那種直接“編寫”規則的手段?但又有所不同,他更像是…黑客,在利用現有規則的漏洞。
是因為他體內殘留的“劇作家”意誌碎片被淨化或封印)後,留下的某種“印記”或“本能”?還是那場與“最初之露”的深度連接以及“軸”的代碼洗禮,永久性地改變了他的靈魂本質?
他不得而知。但這無疑是當前絕境中,唯一能依賴的力量。
漫長的跋涉不知持續了多久,眾人的體力再次接近極限。水手幾乎是在靠意誌力拖著腿前進,艾拉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她的力量在這個世界消耗極快。就連青鸞和青羽,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
終於,那座巨大的遺跡,清晰地呈現在他們眼前。
近距離觀看,帶來的震撼遠超遠觀。
巨大的、由某種暗紅色金屬和黑色岩石構成的建築殘骸,如同巨人的屍骨般匍匐在大地上。它們的設計風格極其古怪,充滿了尖銳的棱角和扭曲的弧線,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建築學或美學原理。許多建築表麵覆蓋著厚厚的、晶化的紅砂硬殼,仿佛已經在這裡沉寂了無數歲月。
一些巨大的、已經鏽蝕斷裂的管道和傳送帶如同怪物的血管和腸子,從建築內部延伸出來,埋入砂地或懸在半空。更遠處,可以看到幾個巨大無比的深坑,邊緣光滑得詭異,像是被什麼巨大的能量瞬間熔化蒸發後形成的。
整個遺跡區域,都籠罩在一層極其微弱的、肉眼難以察覺的暗紅色光暈之中,散發出那種獨特的、衰敗與死寂的氣息。
“這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水手喃喃自語,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青鸞蹲下身,用手指抹起一點遺跡邊緣的砂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用儀器檢測了一下。
“高濃度金屬微粒和輻射殘留…還有…某種生物組織…碳化後的痕跡…”她語氣凝重,“…這裡經曆過極其慘烈的…能量衝擊和…高溫焚燒。不是爆炸,更像是…被某種力量瞬間‘抹除’了一部分。”
林奇心中一凜。被抹除?這讓他想起了基金會的“歸零”協議,但規模似乎更大,更徹底。
“那邊…”艾拉突然指向一個方向,她的感知似乎對某種殘留的能量更加敏感,“…有…不一樣的感覺…更集中…”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相對保存完好的、金字塔形的暗金屬建築,入口是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破裂的缺口,如同被強行撕開的口子。缺口內部漆黑一片,但那股奇特的“信息波動”正是從那裡散發出來的,比其他地方更清晰。
“進去看看。”青鸞做出決定,“保持警惕。”
她率先抽出另一把備用的短劍她的匕首在之前戰鬥中損毀),小心翼翼地踏入缺口。青羽將莉娜交給艾拉暫時照看,無聲地滑入陰影,先行探路。
林奇、艾拉和水手互相攙扶著,緊隨其後。
進入建築內部,光線瞬間暗淡下來。隻有天空那紫紅雲層投下的微弱光芒,透過頂部的裂縫照射進來,形成一道道詭異的光柱。
內部空間極大,布滿了各種倒塌的、鏽蝕的、無法辨認用途的機械裝置和操作台。地麵上堆積著厚厚的塵埃和碎屑。牆壁上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被腐蝕的壁畫或銘文,風格抽象而扭曲,無法理解其含義。
空氣中那股信息波動更加強烈了,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耳邊低語,卻又聽不真切,讓人心煩意亂。
“媽的…什麼鬼聲音…”水手煩躁地晃了晃腦袋。
林奇集中精神,嘗試用【自然靈犀】去感知這些波動。
瞬間,無數破碎的、混亂的、充滿絕望和瘋狂的意念碎片如同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
“…逃!快逃!祂醒了!…”
“…協議失效!約束場崩潰!…”
“…不!不要過來!那不是進化!是…”
“…讚美…永恒…寂靜…”
“…錯誤!錯誤!不可逆汙染…”
“…為了…偉大的…歸一…”
碎片化的信息支離破碎,充滿了極致的恐懼、絕望、以及一種…狂熱的墮落!仿佛在災難發生前,這裡的人們經曆了無法想象的恐怖和某種意識層麵的集體扭曲!
林奇悶哼一聲,臉色發白,連忙切斷了感知。這些殘留的信息帶有強烈的精神汙染。
“這裡的人…好像不是死於物理攻擊…”他沙啞地說,“…更像是…精神層麵被什麼東西…摧毀或…汙染了…”
就在這時,青羽的身影從前方一個拐角處浮現,他打了個手勢,示意安全,並指向更深處。
眾人謹慎地跟上。
穿過一條寬闊的、布滿廢棄艙室和管道殘骸的走廊,他們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圓形大廳。
大廳的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已經乾涸破裂的池子。池底殘留著一些漆黑的、晶化的凝固物,散發著難以形容的惡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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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子的正上方,懸掛著一個巨大的、由無數水晶導管和金屬線圈構成的、已經嚴重破損的環形裝置。裝置的核心,似乎原本鑲嵌著什麼,但現在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邊緣呈現不規則撕裂狀的凹槽。
整個大廳的牆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如同神經突觸般的接口和線纜殘骸,許多線纜斷裂垂下,如同死去的藤蔓。
而那股強烈的信息波動,正是從那個破損的環形裝置和整個大廳的牆壁中散發出來的!
“這是…什麼地方?”艾拉感到一陣心悸,這裡的殘留氣息讓她非常不舒服。
青鸞仔細檢查著那個環形裝置和池子,臉色越來越凝重:“…看起來像個…意識上傳接口或者…大型浸入式信息灌輸池…但又有些地方…完全不同…更…粗暴…”
她用手指抹了一點池底漆黑的凝固物,儀器立刻發出刺耳的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