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信息終端屏幕上最後一絲雪花般的雜訊徹底消失，隻留下灰暗的屏幕，映照著雜貨鋪內眾人蒼白而震驚的臉龐。
死寂。
隻有棚外集市隱約傳來的喧囂和頭頂不知名生物頭骨風鈴的輕微碰撞聲，襯得這份死寂更加令人窒息。
“軸”…遇襲？主樞紐癱瘓？功能中斷？需要援助？
警惕“偽軸”信號？“清道夫”偽裝？
廣播中的每一個詞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頭，將最後一絲僥幸砸得粉碎。編號07那未儘的警告，以這種最直接、最殘酷的方式得到了印證！
“軸”並非無所不能，它也並非絕對的安全港！它遭遇了攻擊，甚至可能…陷入了某種巨大的危機！而攻擊者是誰？是“劇作家”？是基金會叛逆派係？還是…其他未知的恐怖存在？
“偽軸”…這個詞更是讓人不寒而栗。難道一直向他們發布任務、提供穿梭能力的“軸”，本身也可能被仿冒或被滲透？他們之前接收的任務和指令，有多少是真實的？有多少是陷阱？
“清道夫偽裝”…則直接指向了基金會最冷酷的清理部隊！他們可能偽裝成“軸”的力量進行誘捕和清除！
信任的基石，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他們一直以來依賴的體係，可能從內部就已經腐爛或被侵蝕！
“媽的…這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水手第一個打破沉默，聲音因震驚和虛弱而嘶啞，“‘軸’…也會被打趴下？！那我們現在算什麼？被拋棄的棋子？！”
艾拉緊緊抱著莉娜，身體微微顫抖，眼中充滿了茫然和恐懼。青羽麵具下的目光銳利如刀，周身氣息愈發冰冷，顯然在急速思考應對策略。老地精“老瘸腿”則嗤笑一聲，獨眼中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嘲弄，繼續低頭打磨他的零件，仿佛對這一切毫不意外。
林奇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不僅僅是力量枯竭帶來的虛弱，更有一種認知被顛覆的巨大衝擊感。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
“‘守夜人’頻率…”他捕捉到廣播中唯一一個似乎帶著積極意味的詞語，“…那是‘軸’的應急頻道？是真正的求助信號？還是…另一個陷阱？”
“無法判斷。”青鸞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她重新戴好的麵具遮掩了表情，但緊握的雙拳暴露了她內心的波瀾，“…但這是我們目前唯一能接觸到的、可能與‘軸’殘存力量取得聯係的途徑。我們必須嘗試連接這個頻率，獲取更多信息。”
她看向老地精：“老瘸腿，你這裡能連接到‘守夜人’頻率嗎？”
老地精頭也不抬，懶洋洋地道：“‘守夜人’？哼，那幫自以為是的家夥…頻率有，但信號能不能通，看你們運氣。不過，收費可不便宜。”他伸出臟兮兮的手指，搓了搓。
青鸞毫不猶豫地將身上最後一點有價值的東西——一枚從基金會士兵屍體上搜刮的、能量耗儘的戰術匕首能量核心——扔了過去。
老地精接過核心，掂量了一下，撇撇嘴，勉強從櫃台底下拖出一台更加老舊、布滿油汙的、由各種零件拚湊起來的信號接收器，接上那台報廢的信息終端，笨拙地調試起來。
刺耳的雜音和頻率漂移聲響起，屏幕上的雪花不斷變幻。
幾分鐘後，頻率似乎勉強穩定了一些，但信號極其微弱，斷斷續續。
【…這裡是…守夜人前哨…‘永眠燈塔’…頻率…開放…】
【…重複…所有收到…信號的…代行者…請…報告…你的…身份識彆碼…及…最後…任務…世界…坐標…】
【…提供…你所知的…一切…關於…‘軸’…現狀…及…異常…活動的…信息…】
【…警惕…任何…未經驗證的…召回指令…及…能量簽名…異常…的…‘軸’…通訊…】
【…前哨…坐標…加密數據流）…可提供…有限…庇護…及…情報交換…】
【…信號…微弱…回複…請…重複…】
信號內容與廣播大同小異，但多了一些具體指令，並且提供了一個加密的坐標！這似乎增加了其真實性。
“永眠燈塔…”青鸞沉吟道，“…我好像在一些絕密檔案裡見過這個名字…據說是‘軸’設立在維度亂流深處的幾個古老前哨站之一，極其隱秘，負責監控重大異常和作為應急避難所…如果它真的存在，並且還在運作，或許是我們可以信任的據點。”
“怎麼回複？我們的身份識彆碼…”艾拉擔憂道。他們現在根本無法驗證這個頻率的真假。
“不能直接回複坐標和信息。”青羽冷聲道，“…風險太高。”
林奇心中一動，看向那台老舊的接收器：“…或許…可以不直接回複，而是…監聽？監聽其他可能回複這個頻率的代行者之間的交流，獲取信息，判斷真偽？”
這是一個相對穩妥的方法。
青鸞點了點頭：“可行。老瘸腿，能鎖定這個頻率的接收模式，隻收不發嗎？”
老地精嘟囔了一句“麻煩”，但還是操作起來。接收器的雜音逐漸減弱，開始穩定地接收著“守夜人”頻率的重複廣播，並隱約能捕捉到一些極其微弱、跨越了遙遠維度傳來的、其他信號的回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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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屏息凝神，仔細分辨著那些斷斷續續的回波。
【…代號…‘夜梟’…識彆碼…zeta889…最後任務世界…‘蒼白王庭’…坐標…丟失）…‘軸’連接中斷於…標準時…74小時前…遭遇…基金會…‘清道夫’…追擊…懷疑…與‘軸’遇襲…有關…請求…坐標…及…支援…】
【…代號…‘鐵砧’…識彆碼…不明…最後…已知位置…‘焦鐵荒原’…‘軸’信號…出現…嚴重…扭曲…檢測到…未知…高維…實體…活動…跡象…警告…小心…‘鏡像’…】
【…求救！求救！這裡是…‘翠鳥’小隊！我們…響應了…一個…緊急召回指令…但…是陷阱！遭遇…偽裝成…‘軸’的…清道夫伏擊！隊長…犧牲！坐標…劇烈的爆炸聲）…不要…相信…任何…信號中斷）…】
一道道回波傳來，大部分充滿了焦急、恐懼、困惑和警告！許多代行者都遭遇了“軸”的連接中斷，並受到了基金會或其他不明勢力的攻擊！而那個“翠鳥”小隊的遭遇，更是血淋淋地證實了“偽軸”信號和“清道夫偽裝”的存在！
氣氛變得更加凝重。情況比想象的還要糟糕！“軸”的遇襲似乎引發了一場針對代行者的全麵獵殺！
就在這時——
一陣極其微弱、卻帶著某種奇異穿透力和親和力的新信號，突然強勢地插入了這個頻率！它的信號強度明顯高於其他回波，更加穩定清晰！
【…通告…所有…迷失的…代行者同胞…】
【…這裡是…‘萬界之軸’…緊急應變中樞…‘曙光’…】
【…主樞紐…遭遇…卑劣的…維度恐怖主義襲擊…暫時…受創…但…核心…無恙…】
【…我們…已啟動…備用網絡…及…應急協議…】
【…所有…收到此信號的…代行者…請…立即…向以下…安全坐標…集結…一組經過加密、聽起來非常正規的坐標數據）…】
【…重複…此乃…唯一…官方…指令…忽略…其他…任何…來源不明…的…信號…】
【…‘曙光’…將…為你們…提供…庇護…重組…力量…並…展開…複仇…】
【…為了…‘軸’的…榮耀…】
這個信號…自稱是“軸”的緊急應變中樞“曙光”？語氣堅定，充滿號召力，提供的坐標也聽起來很正規，與“守夜人”那充滿警惕和不確定性的信號形成了鮮明對比！
水手和艾拉眼中頓時燃起一絲希望：“這個…聽起來像是真的官方信號！”
“閉嘴！蠢貨！”老地精突然厲聲喝道，獨眼中充滿了警惕和厭惡，“…‘曙光’？哼！編得真好聽！但這股信號能量的底層簽名波紋…他媽的根本不對！帶著一股…基金會‘淨化力場’特有的冰冷諧振！偽裝得再像，也騙不過老子的機器！這是釣魚的餌！誰信誰死！”
老地精的話如同冰水澆頭！
林奇也瞬間警醒！他集中殘存的精神力去感知那信號，果然！在那看似充滿希望和力量的波動深處，隱藏著一絲極其微弱的、與編號07和那些清道夫同源的、絕對秩序與冰冷的味道！雖然被巧妙地掩飾了，但本質未變！
是陷阱！一個更加高明、更加具有欺騙性的“偽軸”信號！
“清道夫…竟然能如此大規模地偽裝‘軸’的信號…”青鸞的聲音帶著一絲寒意，“…他們對‘軸’的了解程度和滲透程度…遠超想象…或者，‘軸’的受損程度…比廣播中說的還要嚴重…”
真正的“軸”可能已無力維持正常的通訊網絡，才讓這些偽信號如此猖獗！
信任徹底破產。他們無法相信任何未經絕對驗證的信號。
“關閉它。”青鸞果斷下令。
老地精切斷了那個危險的“曙光”信號，頻道裡再次隻剩下“守夜人”那微弱卻堅持的重複廣播，以及其他代行者充滿焦慮的回波。
“現在怎麼辦？”水手頹然道，“兩邊都不敢信，我們難道要一直躲在這個垃圾堆裡？”
“不。”林奇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斷，“…我們去‘守夜人’前哨。”
眾人一愣，看向他。
“風險很高，我知道。”林奇冷靜地分析，“…但這是目前唯一一個發出明確警告、提示我們警惕偽信號、並且提供了加密坐標的源頭。從邏輯上講，如果它是陷阱，沒必要多此一舉提醒我們警惕其他陷阱。而且，‘永眠燈塔’這個名字，青鸞你有印象，這增加了一絲可信度。”
他頓了頓，繼續道：“更重要的是，我們傷勢嚴重，力量枯竭，困在這個規則混亂、危機四伏的集市，遲早會被發現和吞噬。我們必須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據點，才能從長計議，恢複力量，驗證真相。‘守夜人’前哨，是目前唯一的選擇。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我們也必須去搏一搏。”
青鸞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合理。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待在這裡是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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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羽也無聲頷首。
艾拉和水手對視一眼，也隻好同意。莉娜依舊昏迷，無法表達意見。
“老瘸腿，那個加密坐標，能解析嗎？我們需要知道具體位置和如何前往。”青鸞看向地精。
老地精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指：“…解析加密坐標？這可是技術活，價錢嘛…”
青鸞眼神一冷：“彆忘了，我們付過租金和情報費了。而且，如果‘軸’真的崩潰，維度亂套，你以為你這個破集市能獨善其身？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群敵人好。”
老地精的獨眼閃爍了幾下，似乎權衡利弊，最終哼了一聲：“…算你們狠。坐標解析出來有點麻煩，那地方…在‘集市’的底下。”
“底下？”眾人一愣。
“沒錯。”老地精指了指腳下，“這個破爛集市，是建在一個更古老的、半廢棄的維度中轉站殘骸上麵的。‘永眠燈塔’…如果真是那個地方，它的入口應該在最底層的廢棄核心區。那地方…可不是什麼好去處，規則亂得一塌糊塗，還有很多…‘老住戶’，凶得很。”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最近下麵動靜不小，經常傳來奇怪的震動和能量波動，好像有什麼大家夥在下麵活動。你們要去，可得想清楚了。”
廢棄核心區？規則更加混亂？還有未知的危險生物？
前路艱難，但似乎沒有退路。
“告訴我們怎麼下去。”青鸞毫不猶豫。
老地精歎了口氣，在油膩膩的地圖上畫了一條曲折的、通往集市最底層排汙管道和檢修通道的路線：“…順著這條‘老鼠路’下去，能不能找到，看你們造化。記住，彆惹‘鏽蝕幫’那幫瘋子和‘虛空潛獵者’…還有，如果聽到…唱歌的聲音…立刻跑！頭也彆回！”
唱歌的聲音？眾人心中又是一凜。
拿到路線圖，補充了少許老地精提供的、味道可疑但確實能補充體力的合成食物和淨水，眾人離開了雜貨鋪，向著集市陰暗的底層區域進發。
越往下走，環境越發惡劣。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腐臭和化學廢品的味道。棚屋更加破爛，居民也更加詭異和危險，投來的目光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惡意和貪婪。若非青羽和青鸞散發出的危險氣息震懾，恐怕早已發生衝突。
按照地圖指引，他們來到一個巨大的、散發著惡臭的金屬排汙管道入口。這裡似乎是通往底層的唯一通道。
“就是這裡了。”青鸞看著那深不見底、漆黑一片的管道，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