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迷宮的西北通道比預想的更加深邃、古老。空氣潮濕冰冷,彌漫著陳年的塵土和一種奇異的、類似菌類孢子的微甜氣味。維多利亞時期的磚石拱廊逐漸被更古老的、粗糙開鑿的岩壁所取代,仿佛踏入了倫敦地基之下某個被遺忘的紀元。
眾人的狀態差到了極點。聖言昏迷不醒,被林奇和幽影輪流背負,她體表的聖光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微弱的閃爍都讓人心驚。冰鋒勉強能夠行走,但周身寒氣渙散,臉色蒼白得透明,每一步都仿佛耗儘全力。莉娜攙扶著艾拉,靈能枯竭帶來的精神刺痛讓她眉頭緊鎖,幾乎全靠意誌支撐。艾拉似乎恢複了些許力氣,翠綠的眸子不安地掃視著周圍,腕上的藤蔓手環散發出極其微弱的、斷斷續續的瑩綠光暈,仿佛在與某種遙遠的存在共鳴。
唯有林奇,儘管左肩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變量之火在破損的經脈中紊亂衝撞,但他腦海中那個冰冷的坐標和“生命回響”的信號卻異常清晰,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指引著方向。那非人的信息流自上次提供情報後便陷入了沉默,仿佛隻是在等待結果。
幽影走在最前,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隻有偶爾抬起手腕查看那個老舊裝置時,屏幕的微光才會照亮他緊抿的嘴唇和帽簷下銳利的目光。
“信號在增強,”他低沉的聲音在通道中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但能量特征很複雜…混合著極強的生命活性和…某種極其古老的靜滯沉澱,像是…被封存的時光。”
他的話讓眾人心中一緊。靜滯沉澱?難道這裡也是“園丁”的某個據點?
“方向沒錯,”林奇咬牙堅持,腦海中的指引與幽影的探測一致,“就在前麵。”
通道開始向下傾斜,坡度變陡,地麵變得濕滑。岩壁上開始出現一些奇特的、非人工形成的熒光苔蘚,散發出柔和的藍綠色光芒,照亮了前路。空氣中的孢子味更濃了,吸入後帶來一種輕微的眩暈感,但似乎並無直接危害,反而…隱隱壓製了環境中那些令人不安的低語和靜滯汙染的躁動。
“這些苔蘚…”莉娜虛弱地開口,她的靈能對生命能量最為敏感,“它們在…淨化?很緩慢,但確實在中和靜滯汙染…”
這個發現帶來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終於,通道到了儘頭。前方是一個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岩洞入口。濃鬱得幾乎化為實質的生命能量如同溫暖的潮汐般從洞內湧出,讓所有人精神一振,身上的傷痛似乎都減輕了少許。洞內彌漫著柔和的、自發的光芒,源自於岩壁上覆蓋的層層疊疊、更加茂密的熒光苔蘚,以及洞穴中央一池清澈見底、散發著淡淡白光的泉水。
池水中央,生長著一株奇特的、仿佛由純淨水晶和翡翠雕琢而成的藤蔓植物,它無風自動,輕輕搖曳,灑下點點晶瑩的光塵。整個洞穴充滿了寧靜、祥和的氣息,與外界倫敦的汙濁、冰冷和絕望形成了天壤之彆。
“生命之泉…”冰鋒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異,“傳說中隻在世界脈絡節點才會出現的天然淨化源…竟然真的存在…”
“信號源就是它!”林奇肯定道,腦海中的指引明確地指向那池泉水和中央的水晶藤蔓。
希望就在眼前!這泉水蘊含的強大生命能量,或許能治愈聖言,緩解眾人的傷勢!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踏入洞穴的瞬間——
“止步。”
一個蒼老、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突兀地在每個人腦海中直接響起。
洞穴入口處的陰影一陣蠕動,一個身影緩緩浮現。
那是一個穿著陳舊但整潔的維多利亞式長袍、須發皆白、麵容古拙的老人。他手中拄著一根看似普通、頂端卻鑲嵌著一塊不規則灰白色晶體的手杖。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萬古星空,平靜地注視著闖入者,身上沒有任何能量波動散發,卻仿佛與整個洞穴、乃至這片大地深處的脈絡融為一體。
他就站在那裡,卻給人一種無法逾越、無法揣測的感覺。
幽影的槍口瞬間抬起,冰鋒的指尖凝結出寒霜,林奇的變量之火本能地躁動起來,莉娜和艾拉也緊張地後退一步。
老人對他們的戒備視若無睹,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在昏迷的聖言、虛弱的冰鋒、以及林奇那紊亂的變量之火和破損的左肩上停留片刻,最終,落在了艾拉腕間那微微發光的藤蔓手環上。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微光,有緬懷,有悲傷,有一絲驚訝,最終化為深沉的平靜。
“此地乃‘守秘人’庇護之所,靜滯之潮中的微末淨土,不接待外客。”老人的聲音再次直接響在眾人腦海,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律,“汝等身染重重靜滯,引動‘園丁’追獵,更兼…契約異常,變量沸騰,與此地寧靜不容。請回吧。”
他的話語平和,卻帶著一種法則般的堅定,仿佛在陳述一個不可更改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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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近在咫尺,卻被無情地拒之門外!
“前輩!”林奇強忍著焦急和劇痛,上前一步,恭敬但急切地說道,“我們並無惡意!同伴重傷垂危,急需生命泉水救治!我們願付出任何代價,隻求一線生機!”
老人緩緩搖頭,目光依舊平靜:“生命之泉非療傷之藥,乃維係此地‘寂靜平衡’之源。外力汲取,必損其根,靜滯將趁虛而入,淨土不複存在。此間平衡,重於個體存亡。”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林奇左肩的湮滅之痕和體內躁動的變量之火:“汝之傷痕,觸及靜滯本源,非此泉可解。汝之力量,狂躁失衡,與此地寧靜相衝,久留無益。”
最後,他看向艾拉,眼神略顯深邃:“至於這孩子…她的路,不在此地。”
話語冰冷,毫無轉圜餘地。
絕望的情緒開始蔓延。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竟是鏡花水月?
冰鋒眼神冰寒,周身的寒氣有再次凝聚的趨勢,但被幽影無聲地按住了手臂。幽影微微搖頭,帽簷下的目光緊盯著老人,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忌憚。他感知不到老人的任何能量層級,但這恰恰是最可怕的——對方的存在本身,仿佛就超越了常規的能量體係。
莉娜的靈能試圖genty探知老人,卻如同泥牛入海,消失無蹤,反而引來老人淡淡的一瞥,讓她如遭雷擊,臉色更加蒼白。
就在局麵陷入僵持,絕望逐漸籠罩之時——
“唔…”
一直昏迷的聖言忽然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她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竟緩緩睜開了眼睛。金色的眼眸initiay充滿了迷茫和虛弱,但很快聚焦,看到了眼前的老人和那充滿生命能量的洞穴。
她的目光與老人對視。
沒有恐懼,沒有急切,反而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與悲傷。
她掙紮著,用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吐出了一個古老的、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詞彙:
“…守望者…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