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震動幾乎要將人的骨頭搖散。
林奇被巨大的衝擊力狠狠拋起，又被安全索猛地拽回，五臟六腑仿佛都錯了位。耳邊是金屬扭曲撕裂的刺耳尖鳴，以及引擎過載後瀕臨爆炸的恐怖嗡響。
“夜鶯號”這艘飽經風霜的改裝飛船，以近乎墜毀的姿態，一頭紮進了這個未知世界的懷抱。
視野被窗外漫天席卷的赤紅色沙塵完全占據。兩顆大小不一的、散發著不祥暗紅色光芒的月亮，高懸於沙塵彌漫的天幕之上，投下詭異的光暈，將一切都染上了一層血色。
“穩住！混蛋！”夜鶯的咒罵聲混雜在警報聲中，她的雙手在操控台上瘋狂操作，試圖在墜毀前最後一刻拉平船身。
飛船底部傳來令人牙酸的刮擦聲，顯然正在與某種堅硬的地表劇烈摩擦。最終，在一陣天旋地轉的翻滾後，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飛船猛地停了下來，側傾在一片紅沙之中。
艙內燈光忽明忽滅，火花從破裂的管線中劈啪濺出，濃烈的焦糊味和機油味彌漫開來。主引擎的轟鳴聲徹底熄滅，隻剩下幾聲次要係統苟延殘喘的低鳴和警報器固執的、卻逐漸微弱的蜂鳴。
死寂，伴隨著沙礫擊打船殼的沙沙聲，迅速籠罩了一切。
“咳…咳咳！”林奇艱難地解開安全索，從一堆滑落的工具和零件中掙紮出來。左臂的晶體臂甲傳來鑽心的刺痛，表麵的裂紋似乎又擴大了幾分，灰藍色的光芒黯淡到了極致。全身的舊傷在新一輪的衝擊下再次發出抗議。
他看向駕駛座。夜鶯也正從撞擊的眩暈中恢複，她甩了甩頭，麵具下的眼神依舊銳利，第一時間檢查著控製台上尚未完全熄滅的屏幕。
“報告情況。”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但依舊冷靜。
“結構完整性…勉強維持，但主引擎徹底報廢，維生係統能量低於百分之十，正在切換至緊急備用電源。外部傳感器大部失效，但初步掃描顯示…大氣成分可呼吸，但充滿高腐蝕性金屬塵埃。重力約為標準值的1.3倍。環境溫度…夜間零下四十度並在持續下降。”林奇快速讀取著殘存的數據，心不斷下沉。這絕不是一個適合養傷的地方。
“雙星係統，地表強輻射，極端溫差…媽的，掉進個什麼鬼地方。”夜鶯低聲罵了一句，一拳砸在控製台上，“導航係統完全混亂，最後的跳躍坐標是亂流裡強行撕開的，根本不知道這是哪個犄角旮旯的維度。”
她轉過頭，目光落在林奇左手的羅盤上。此刻羅盤的光芒也已收斂，變得溫順而平靜，隻是依舊隱隱指向某個方向。
“你的‘指南針’還有什麼指示？”
林奇集中精神感應了一下，搖了搖頭：“指向沒有改變，但感應非常微弱，而且…似乎受到了某種乾擾。這裡的背景輻射和能量環境很異常。”
“看來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夜鶯站起身，動作有些踉蹌，顯然也受了些衝擊傷。“必須先活下去。檢查剩餘物資，加固船體，我們需要把這破船當成臨時避難所。”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在沉默中展開了爭分奪秒的生存行動。
夜鶯負責檢查飛船核心區域的損傷，試圖修複最基本的維生和防禦係統。林奇則拖著傷體，艱難地清理出一條通往貨艙的路徑。
貨艙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大部分儲備的高能營養劑和精密儀器都在劇烈的撞擊和維度跳躍中損毀，隻剩下少數幾罐密封良好的基礎營養膏、一些消毒凝膠和抗生素，以及一小箱勉強可用的工具和備用能量電池。水資源倒是意外地儲備尚可，有一套高效的空氣凝水係統在備用電源下還能低速運轉。
最令人擔憂的是，一套老舊的輻射探測器發出了持續不斷的警告聲，表明飛船外殼正在承受著超標的背景輻射侵蝕，雖然暫時不會立刻致命，但長期暴露後果不堪設想。
“我們必須找到更穩定的庇護所，或者…修複飛船的偏導護盾。”林奇將一份營養膏遞給正在焊接破裂管線的夜鶯。
夜鶯接過，掀開麵具下半部分，快速吞咽著那寡淡無味的糊狀物。“護盾發生器壞了一半，核心元件燒了。想修好，需要替換零件，或者…大量的純淨能量核心。”她抹了抹嘴，“這鬼地方看起來不像有高級文明的樣子。”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但不同於風沙聲的金屬摩擦聲，被飛船外殼敏銳的殘餘傳感器捕捉到，放大後傳入艙內。
兩人瞬間安靜下來，警惕地對視一眼。
夜鶯迅速爬到一處未被沙塵完全覆蓋的觀測窗前，小心地向外望去。林奇也湊到另一側。
outside，血紅色的月光下，無儘的沙海起伏延綿。而在大約百米外的一座沙丘頂端，幾個模糊的黑影正在移動。
它們並非生物。那是三台大約一人高、依靠多條細長機械腿行走的簡陋機器人。它們的主體是一個布滿鏽跡和凹痕的金屬圓桶，頂端裝著一個不斷旋轉的、帶有紅色光感的傳感器頭，下方伸出一隻簡陋的機械爪和一個鑽頭。它們正用機械爪和鑽頭在沙丘表麵挖掘著什麼，動作僵硬而高效，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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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動采礦單元？還是巡邏機器人？”林奇壓低聲音。
“看不清製式，太簡陋了，不像‘軸心’的風格。”夜鶯眯起眼，“但也不像自然產物。這鬼地方果然有‘東西’。”
那些機器人似乎並未發現墜毀的飛船，或者說對這不速之客並不感興趣。它們很快從沙丘下挖出了幾塊閃爍著微弱金屬光澤的礦石，裝入背後的收納箱，然後邁著僵硬的步伐，消失在另一座沙丘之後。
“它們有固定的活動路線和目的。”林奇判斷道，“跟著它們，也許能找到…文明？或者至少是它們的控製中心，也許能找到我們需要的東西。”
“也可能是它們的報廢中心。”夜鶯潑了盆冷水，但眼神卻亮了起來，“不過…值得冒險。這破船撐不了多久，我們必須獲取情報和資源。”
做出決定後，行動變得迅速。兩人將僅剩的寶貴物資分裝好，帶上武器和工具。夜鶯背上她那把巨大的改裝狙擊步槍，林奇則將一把從鏽火小隊那裡得來的、能量所剩無幾的脈衝手槍插在腰後。
在離開前，夜鶯啟動了飛船最後的偽裝係統，一層薄薄的光學迷彩覆蓋了船體，讓其看起來與周圍的沙丘融為一體，雖然這偽裝在近距離下並不完美。
推開因變形而卡住的艙門，一股冰冷乾燥、帶著濃重金屬鏽味的空氣瞬間湧入肺中，刺得人喉嚨發痛。雙月的光芒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冰冷的紅沙之上。
根據機器人留下的微弱足跡和傳感器殘存的指向，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開始在沙海中跋涉。高重力環境讓每一次邁步都格外耗費體力，林奇的傷勢更是讓他舉步維艱。
大約行進了半個標準時，翻過一座巨大的沙丘後，眼前的景象讓兩人不禁停下了腳步。
前方是一片相對平坦的戈壁灘，地麵上零星散布著某種巨大生物的慘白骨骸和早已鏽蝕報廢的機械殘骸。而真正吸引他們目光的，是遠處一座明顯人工建造的、高聳的金屬塔樓。
塔樓風格粗獷，由厚重的鋼板鉚接而成，表麵布滿沙塵和腐蝕的痕跡。塔頂有一個不斷旋轉的雷達狀裝置，一道探照燈的光芒如同利劍般掃過周圍的沙海。塔樓下部延伸出一些低矮的建築結構，看起來像是一個小型的前哨站或礦場監控點。
但更令人警惕的是，在塔樓附近的空中，盤旋著兩個黑點。它們迅速靠近，顯露出真容——那是兩隻體長近三米、造型猙獰的機械造物！它們擁有流線型的金屬軀乾，兩側是如同昆蟲翅膀般高速震動的金屬翼，頭部是閃爍著紅光的複眼傳感器，腹部下方懸掛著帶有尖銳倒刺的抓捕爪和一門小型能量炮！
“機械禿鷲…”夜鶯低聲說，語氣凝重，“巡邏兼清理單位。看來我們找到的不是朋友。”
那兩隻機械禿鷲顯然也發現了不速之客。它們複眼紅光閃爍，發出一陣尖銳的電子鳴叫，振動翅膀，猛地提升高度，然後俯衝而下，帶著明顯的敵意，直撲林奇和夜鶯而來！
危機，在這片赤砂雙月之下，驟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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