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帶著濃重鐵鏽和機油味道的黑暗。
林奇在狹窄的通風管道內艱難地匍匐爬行。管道內壁粗糙冰冷,布滿了尖銳的金屬毛刺和凝結的油汙,每一次移動都刮擦著他的傷口,留下新的血痕和淤青。左臂的晶體臂甲與金屬管壁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滋啦”聲,每一次震動都像有無數根冰針紮進骨髓。
他全靠著一股找到夜鶯的執念和求生的本能驅動著這具幾乎散架的身體。懷中,夜鶯那染血的裝甲碎片如同烙鐵般灼燙著他的皮膚,不斷提醒著他所麵臨的殘酷現實和緊迫的時間。
管道並非筆直,而是不斷分岔、轉彎、向上或向下延伸,如同一個巨大的金屬迷宮。沒有任何光亮,隻能依靠觸覺和模糊的方向感前進。他隻能選擇那些空氣相對稍微新鮮、或者隱約能聽到更大機械轟鳴聲的路徑,期望能通往某個核心區域。
時間感在這裡變得模糊。可能隻爬了十幾分鐘,也可能過去了幾個小時。體力在飛速消耗,傷勢在持續惡化。左臂的冰冷麻木感正在緩慢地向肩膀和胸腔蔓延,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意識也開始有些模糊。
他不得不頻繁地停下來,靠在冰冷的管壁上喘息,努力集中精神,抵禦那無孔不入的靜滯侵蝕和全身的劇痛。
在一次短暫的停歇中,他再次嘗試感應懷中星辰羅盤的狀態。羅盤依舊沉寂,但那溫潤的觸感似乎比之前略微明顯了一點點,仿佛在極其緩慢地吸收著周圍環境中某種遊離的能量進行自我修複。
這個發現讓他心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如果羅盤能恢複,哪怕隻是一點點指引……
就在這時,左臂的晶體臂甲毫無征兆地再次傳來一陣劇烈的、撕裂般的悸動!
這次的悸動比在檢修井中那次更加猛烈,更加不受控製!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臂,瘋狂地撕扯著那些本就瀕臨破碎的晶體!
“呃啊——!”
林奇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整個人猛地蜷縮起來,額頭重重撞在管道壁上,眼前金星亂冒。
他能清晰地“聽”到晶體內部細微的碎裂聲!臂甲表麵的裂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加深!灰藍色的光芒不受控製地劇烈閃爍,明滅不定,將狹窄的管道映照得一片詭異!
更可怕的是,他感覺到臂甲內那原本沉寂的、與坑洞靜滯核心同源的狂暴能量,似乎被這劇烈的結構損傷所激發,正試圖衝破最後的束縛,徹底爆發出來!
一旦讓這股能量在如此密閉的空間內失控爆發,後果不堪設想!他會被瞬間靜滯、凍結,甚至直接湮滅!
“不…不能…”林奇咬緊牙關,幾乎將嘴唇咬出血來。他拚命調動起體內那微弱得可憐的初燼靜炎,試圖將其引導至左臂,進行壓製和調和。
但此刻的靜滯能量如同脫韁的野馬,初火的那點力量剛一接觸,就被瞬間撲滅、凍結,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製約!
冰冷的死寂感如同潮水般順著手臂向上蔓延,所過之處,肌肉僵硬,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他的半邊身體正在迅速失去知覺!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接近!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關頭,他懷中那原本沉寂的星辰羅盤,似乎感應到了宿主瀕臨崩潰的狀態和左臂狂暴的靜滯能量,突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一道極其微弱、卻異常純淨溫和的乳白色光暈,從羅盤中心滲透出來,並非擴散,而是化作一道細絲般的光流,主動纏繞上他劇烈震顫、幾近爆發的左臂!
這股力量並不強大,甚至可以說十分弱小。但它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秩序”與“穩定”的特性,如同最精密的楔子,精準地嵌入到狂暴的靜滯能量流中。
瘋狂閃爍的灰藍色光芒猛地一滯!那股試圖衝破束縛的毀滅性能量,仿佛被某種更高層級的法則強行約束、梳理,雖然依舊狂暴,但其爆發的趨勢卻被硬生生地延緩、抑製了!
劇痛和冰冷的蔓延速度驟然減緩!
林奇抓住這寶貴的喘息之機,集中全部意誌,配合著羅盤那微弱卻關鍵的引導,艱難地將那股瀕臨失控的能量重新約束、壓回臂甲深處。
這個過程極其痛苦,如同將沸騰的鋼水強行灌回脆弱的模具。他的意識在痛苦的邊緣反複徘徊,幾乎要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左臂的震顫終於逐漸平息下來。裂紋沒有再繼續擴大,那危險的灰藍色光芒也重新內斂,隻是變得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熄滅。
危機暫時解除,但林奇的心卻沉了下去。
臂甲的狀況惡化到了一個極其危險的程度,就像一個布滿裂痕、內部壓力巨大的炸彈,下一次爆發可能隨時到來,而羅盤的乾預未必每次都能起效。
他癱在管道裡,渾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隻剩下劇烈喘息的力氣。
必須儘快找到安全的地方,想辦法處理左臂的問題,或者…找到夜鶯。她或許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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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片刻,恢複了一點微弱的力氣,他繼續向前爬行。這一次,他更加小心翼翼,儘量避免左臂與管壁的碰撞。
又經過幾個岔路口後,他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了不同於背景機械嗡鳴的、細微的流水聲和…某種規律的、仿佛某種精密儀器運轉的“滴答”聲。
有變化!
他精神一振,加快速度向聲音來源爬去。
管道在這裡開始向下傾斜。爬行了大約幾十米後,前方隱約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亮,空氣也變得稍微濕潤了一些。
他小心地爬到管道儘頭,發現出口被一層鏽蝕的網格柵欄擋住。柵欄之外,似乎是一個更大的空間。
他透過柵欄的縫隙向外望去。
外麵是一個圓形的小型艙室,艙壁布滿了各種老舊的管道和閥門,許多地方都在滲著水珠,在地麵彙聚成細小的溪流,流入角落的排水口。艙室中央,有一個類似控製台的設備,台麵上布滿了按鈕和拉杆,但大多已經損壞,隻有中央一塊屏幕還在微弱地閃爍著雪花點,發出那規律的“滴答”聲。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控製台旁邊,固定著一個半人高的、圓柱形的透明容器。容器內部充滿了淡藍色的、微微發光的液體,液體中浸泡著許多細小的、結構精密的金屬零件,正在液體中緩緩地旋轉、沉浮,仿佛正在進行著某種清潔或修複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