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度亂流的狂暴撕扯感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帶著濃重鐵鏽和煤灰味道的實質感。林奇從一個極不穩定的能量漩渦中被猛地“吐”了出來，重重摔落在冰冷潮濕的石板地麵上。
悶哼一聲，他迅速翻身半跪，左臂下意識地橫在身前，暗銀紋路微微亮起，灰白色的能量在皮膚下無聲流轉，警惕地掃視四周。
沒有預想中的攻擊，也沒有荒誕扭曲的景象。
他正身處一條狹窄、陰暗的小巷深處。兩側是高聳的、由暗紅色磚石砌成的建築牆壁，牆皮多有剝落，露出裡麵黑色的黴斑和濕漉漉的苔蘚。頭頂是被各種雜亂管線切割開的、灰蒙蒙的天空，細密的、帶著工業酸澀味的冷雨無聲落下，將一切都籠罩在濕冷的霧氣中。
空氣中彌漫著複雜的味道：劣質煤塊燃燒產生的刺鼻煙霧、粗煉油脂的膩人香氣、金屬摩擦的銳利腥氣、還有隱約的汙水和垃圾腐敗的酸臭。遠處傳來有節奏的、巨大的金屬撞擊聲和蒸汽泄壓的嘶鳴，仿佛有一個龐大的機械巨獸正在城市深處呼吸。
這是一個…工業化的城市？風格似乎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他迅速檢查自身狀態。傷勢在離開彼岸微光前哨站時已被那神秘的星核能量基本治愈，但連續穿梭和戰鬥帶來的精神疲憊依舊沉重。左臂的力量穩定而內斂，仿佛蟄伏的火山。懷中的星辰羅盤溫熱，指針不再瘋狂旋轉，而是微微震顫著，指向某個固定的方向，似乎終於在這個相對穩定的維度鎖定了目標。夜鶯的數據芯片和那半截步槍也還在。
他小心地收斂起所有異常的能量波動，將左臂的紋路隱藏在破損的衣袖下，看起來就像一個遭遇了不幸的、狼狽的流浪者。
必須儘快弄清這裡是什麼地方，並找到落腳點。星辰羅盤指引的方向，很可能與“守夜人”或下一個線索有關。
他沿著小巷向外走去。腳下的石板路凹凸不平，積著渾濁的汙水。巷子兩旁堆放著廢棄的木箱和生鏽的鐵桶，幾隻皮毛肮臟的生物窸窣跑過，發出警惕的吱吱聲。
越靠近巷口，外麵的聲響越發清晰。金屬車輪碾過石路的轆轆聲、蒸汽引擎的噗噗作響、還有模糊的人聲交談，使用的是一種音調鏗鏘、帶著大量卷舌音和爆破音的語言。初燼之印微微發熱，開始艱難地翻譯捕捉到的碎片。
“…該死的天氣…鍋爐都要鏽穿了…”
“…碼頭區又死人了…巡警說又是‘鐵鏽瘋病’…”
“…‘齒輪正教’的那幫瘋子又在廣場集會了…”
“…聽說‘女王陛下’的飛艇艦隊下周抵達…是為了那件事嗎？”
“…噓！小聲點！‘銅帽子’過來了！”
信息雜亂，但勾勒出一個初步印象：這是一個蒸汽工業高度發達、存在階級分化、可能有著嚴格管製、並且不太平的世界。
他小心地探出巷口。
外麵的街道寬闊了一些，但依舊顯得擁擠昏暗。高大的建築鱗次櫛比，大多由磚石和鋼鐵構建，風格粗獷實用。無數的蒸汽管道和黃銅管線如同巨蟒般纏繞在建築外壁和街道上方，不時噴吐出白色的水汽。街道上行駛著各種型號的蒸汽車輛，結構笨重，噪音巨大。行人大多穿著厚實的、沾滿油汙的工裝或深色大衣，行色匆匆，麵容疲憊而警惕。
空氣中visibiity很低，混合著煤煙和霧氣，讓遠處的建築隻剩下模糊的輪廓。巨大的齒輪和活塞雕塑矗立在廣場中央，連接著粗大的管道，緩緩轉動，仿佛某種宗教象征。
這是一個典型的…蒸汽朋克風格世界？但似乎更加陰暗、粗糙，帶著一種沉重的壓迫感。
林奇注意到，街道上有一些穿著深藍色製服、頭戴黃銅盔、腰間掛著沉重警棍和某種短管蒸汽動力武器的巡警在巡邏。他們目光銳利地掃視著行人，人們看到他們都會下意識地低下頭或加快腳步。這些應該就是所謂的“銅帽子”。
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林奇拉緊破舊的衣領，低下頭，混入稀疏的人流中，同時感受著星辰羅盤的指引。指針明確地指向城市的東南方向。
他沿著街道邊緣默默前行，仔細觀察著周圍。店鋪的招牌大多由鐵皮和霓虹燈管構成，閃爍著模糊的字樣：“棘齒齒輪工坊”、“發條蘋果酒館”、“差分機維修”、“第七天堂煙館”…偶爾能看到一些張貼在牆上的泛黃海報，宣傳著某種“高效燃煤”或者“齒輪正教賜予秩序與力量”，海報上印著複雜的齒輪組和某種抽象的眼睛圖案。
這個世界似乎被高度的工業化和某種…宗教式的機械崇拜所主導。
走了幾條街，羅盤的指引將他帶入一片更加破敗、擁擠的區域。這裡的建築低矮歪斜，街道狹窄泥濘，蒸汽管道的泄漏更加嚴重，空氣中彌漫著更濃的劣質燃料和垃圾的味道。這裡是貧民區。
最終，羅盤的指針停在了一條死胡同儘頭的一家店鋪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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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家極其不起眼的店鋪，甚至沒有招牌。門麵由粗糙的木板釘成，布滿裂縫，一扇小小的、汙濁不堪的玻璃窗後，隱約能看到裡麵堆滿了各種廢棄的金屬零件和工具。門把手上掛著一塊歪斜的木牌，用紅色的油漆寫著兩個潦草的字：“打烊”。
但星辰羅盤的灼熱和指針的堅定，都表明目標就在裡麵。
林奇猶豫了一下。直接敲門？在這種地方，貿然接觸未知目標風險極大。
他觀察了一下四周。胡同裡空無一人，隻有一隻瘦骨嶙峋的野貓蹲在垃圾桶上，警惕地看著他。旁邊的建築也都窗戶緊閉，毫無生氣。
他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
他又加重力道敲了幾下。
裡麵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然後是沉重的腳步聲。門上的一個小窺視窗“唰”地一聲打開，一雙布滿血絲、充滿警惕的灰色眼睛在黑暗中打量著他。
“誰？”一個沙啞、低沉、帶著濃重口音的聲音從門後傳來，語氣極其不善。
“我…迷路了。想打聽點事。”林奇用初燼之印翻譯後的語言謹慎地回答。
“打烊了！滾開！”裡麵的人毫不客氣地嗬斥道，窺視窗就要關上。
就在這時，林奇懷中的星辰羅盤突然輕微震動了一下，一股極其微弱的、與羅盤同源的乳白色能量波動，似乎穿透門板，與他手中的羅盤產生了瞬間的共鳴！
雖然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但林奇敏銳地捕捉到了！門後的人似乎也極其輕微地頓了一下。
有戲！
林奇立刻壓低聲音，冒險說出了一個從之前信息中猜想的詞：“…齒輪…不正則鳴？”
這是齒輪正教的口號？還是某種暗語？他隻能賭一把。
門後沉默了幾秒鐘。那雙眼睛再次仔細地、帶著更深探究地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破損的衣物和隱藏的左臂上停留了片刻。
哢嚓。
門後傳來鎖鏈滑落的聲音。木門打開一道縫隙，隻容一人側身通過。
“進來。快。”那個沙啞的聲音催促道。
林奇立刻閃身而入。
門在他身後迅速關上，鎖鏈再次掛上。室內頓時陷入一片昏暗，隻有角落裡一盞散發著昏黃光芒的煤油燈提供著有限的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