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濕、狹窄的暗道向下延伸，將拍賣場的喧囂與混亂徹底隔絕在外，隻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聲和心臟狂跳的咚咚聲在耳邊回響。空氣中彌漫著陳年的鐵鏽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黴菌的甜膩腐敗氣味。
那聲輕微、仿佛鳥鳴般的口哨聲在前方的黑暗中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引導般的韻律。
“誰在那裡？！”蝰蛇壓低聲音厲聲問道，覆蓋著鱗片的手已經摸向了腰間的武器，琥珀色的豎瞳在黑暗中微微收縮，警惕地鎖定前方。
黑隼也強忍著傷痛，舉起了剛剛撿回的脈衝手槍，擋在林奇身前。
林奇左臂的暗銀紋路微微發熱，星辰羅盤在懷中傳來穩定的溫熱感，金屬卷軸也恢複了平靜，似乎確認了引導者的“安全”。他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是‘百靈鳥’。剛才在我腦子裡說話的人。”
“心靈低語？”黑隼眉頭緊鎖，“‘織網者’裡確實有擅長這個的，但…風險很大。你怎麼確定不是陷阱？”
“直覺。還有它的指引讓我們躲過了第一波圍剿。”林奇沉聲道，邁步向前，“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他沿著暗道小心前行，黑隼和蝰蛇交換了一個眼神，隻能保持警惕跟上。
暗道向下盤旋了大約幾十米，前方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芒。那是一個小小的、簡陋的洞穴，似乎是利用廢棄的管道交彙處改造而成。洞壁覆蓋著發光的苔蘚，提供著有限的照明。洞穴中央，坐著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女性，或者說，少女。她穿著一身打滿補丁、卻洗得乾淨的灰色工裝褲和一件略顯寬大的暗綠色外套，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個尖俏的下巴和略顯蒼白的嘴唇。她坐在一個倒扣的金屬箱上，雙腿輕輕晃動著，嘴裡哼著那奇特的、如同鳥鳴般的口哨調子，顯得十分悠閒，與外界緊張的氛圍格格不入。
聽到腳步聲，她停止了哼唱，抬起頭。
兜帽下，是一張大約十六七歲的臉龐，五官精致卻帶著一絲營養不良的蒼白，一雙眼睛極大，瞳孔是極其罕見的、仿佛蘊藏著星雲漩渦的深紫色。她的眼神清澈，卻又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洞悉一切的狡黠和疲憊。她的左耳上掛著一串用細小齒輪和電路板碎片串成的奇特耳墜。
“喲，來得還挺快。”她開口，聲音清脆悅耳，確實如同百靈鳥一般，但語氣卻帶著一種玩世不恭的懶散，“鬨出的動靜可真不小啊，菜鳥們。差點把‘鬣狗’和‘禿鷲’全都引到窩裡來了。”
她的目光掃過受傷的黑隼、警惕的蝰蛇，最後落在林奇身上，那雙星雲般的瞳孔微微閃爍了一下，似乎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你就是那個帶著‘燙手山芋’、被‘王冠’標記為‘燼滅級’的家夥？”她歪著頭，打量著林奇，“能量簽名果然很…彆致。難怪那幫家夥跟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
“你就是‘百靈鳥’？”林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你剛才說的…”
“沒錯，就是我。”百靈鳥跳下箱子，拍了拍手，“至於剛才說的，當然算數。我幫你們解圍，給你們指條明路，甚至…幫你們拿到那個‘靜謐核心’碎片。”
她說到“靜謐核心”時，語氣加重了幾分，深紫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渴望。
“你怎麼幫？那明顯是個陷阱！”蝰蛇嘶嘶地說道，語氣充滿懷疑，“‘王冠’拿出碎片當誘餌，周圍肯定布滿了天羅地網！”
“陷阱當然是真的。”百靈鳥笑嘻嘻地，仿佛在說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鴉羽737’那個喜歡裝酷的家夥，這會兒肯定在拍賣場外麵布下了至少三支狙擊小隊，兩支快速反應小組，還可能調動了附近的自動炮塔。硬搶就是送死。”
“那你…”黑隼皺眉。
“但他們犯了個錯誤。”百靈鳥伸出食指，輕輕晃了晃，“他們太依賴科技和武力了，忘了‘喧囂空港’最底層、最有效的規則…是信息差和…混亂。”
她走到洞壁旁，在一個不起眼的縫隙裡操作了幾下，拉出一塊折疊的光屏，屏幕上迅速閃過外麵拍賣場及其周邊區域的監控畫麵、數據流和能量掃描圖。她的操作速度快得眼花繚亂。
“看，‘王冠’的布防圖…大部分。”她指著屏幕上幾個被標記出的紅點，“他們的注意力現在集中在幾個主要出口和你們最後消失的區域。但他們忽略了一個地方…拍賣場的後台貨物通道。”
她放大了一個區域，那是一條相對隱蔽的、用來運輸拍品的通道。
“碎片拍賣結束後，會由‘鐵心保安’公司負責押運到臨時倉庫，等待買家付款提貨。這是規矩，‘王冠’在塵埃落定前也不會明著破壞規矩，那樣會嚇跑所有肥羊。”百靈鳥解釋道，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而‘鐵心保安’的押運路線、時間和人員配置…恰好，我‘借’到了他們的內部調度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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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調出另一份數據。
“你的計劃是劫鏢？”黑隼臉色凝重，“‘鐵心’的人也不好惹，而且‘王冠’肯定也會暗中盯著。”
“誰說我們要自己動手了？”百靈鳥眨眨眼，深紫色的瞳孔中閃爍著惡作劇般的光芒，“‘沉沒區’最近可不太平，‘鏽帶黨’和‘黑蛇幫’為了幾條走私線路打得頭破血流，正缺錢買裝備呢…如果他們‘意外’得知，‘鐵心保安’押送著一批高價值的‘未登記能量武器’，而且守衛薄弱…你們猜會怎麼樣？”
林奇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驅虎吞狼？製造混亂，然後渾水摸魚？”
“bingo！聰明！”百靈鳥打了個響指，“隻要混亂夠大，‘王冠’的部署就會被牽製甚至打亂！那就是我們的機會！”
“但我們怎麼確定碎片在哪個押運隊？又怎麼在混亂中準確拿到它？”蝰蛇提出質疑。
“這個嘛…”百靈鳥神秘地笑了笑，從工裝褲口袋裡掏出一個看起來像是由廢舊零件拚湊而成的、隻有紐扣大小的微型裝置，“這就需要一點小小的‘技術手段’和‘內部配合’了。”
她將裝置放在手心：“這是我特製的‘共鳴信標’，對那種特定的‘靜謐’能量頻率極其敏感。隻要讓我靠近拍賣台一定範圍，我就能在碎片被裝箱時，把它偷偷‘貼’在運輸箱的內壁上。到時候，無論它被送到哪個倉庫，我們都能精準定位。”
她看向林奇：“而‘內部配合’嘛…就需要這位‘菜鳥’先生再冒一次險了。”
林奇眉頭微皺：“什麼意思？”
“拍賣還沒完全結束，對吧？”百靈鳥眼中閃著光，“最後一件壓軸拍品引起的騷動被打斷了，按照規矩，拍賣會暫停半小時後繼續。‘王冠’為了維持表麵秩序，不會立刻清場。我需要你…再次回到拍賣場。”
“什麼？！”黑隼和蝰蛇同時低呼。
“放心，不是讓你去送死。”百靈鳥擺擺手，“你需要做的很簡單。我會給你一個一次性的信號乾擾器。在拍賣重新開始、碎片再次被展示時，你找個角落，引爆它。不需要多大效果，隻要能製造一瞬間的燈光閃爍或者音響雜音就行。”
“這有什麼用？”林奇問。
“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王冠’那些暗樁的視線。”百靈鳥解釋道，“就那麼一瞬間，就足夠我完成信標投放了。然後你立刻從另一個方向撤離，我們會接應你。”
她頓了頓，補充道：“當然，風險肯定有。如果你被當場抓住，我們可不會救你哦。”她的語氣半真半假。
林奇沉默了幾秒，大腦飛速權衡。這個計劃聽起來冒險，但卻是在當前絕境下唯一可行的、能主動奪取碎片的方法。百靈鳥雖然神秘可疑，但目前看來，她的利益似乎與碎片一致。
“好。”他最終點頭，“我乾。”
“爽快！”百靈鳥笑了，將那個紐扣大小的信標和一個看起來像廢舊電池的乾擾器塞給林奇，“記住，時機是關鍵。看到拍賣師舉起木槌，準備再次介紹碎片時，就引爆它。然後頭也彆回，直接往西側的緊急疏散通道跑，我們在那裡等你。”
她迅速在光屏上劃出路線圖。
“黑隼，你的傷還能動嗎？你需要去‘鏽帶黨’的老巢附近，‘不小心’泄露一下‘鐵心保安’的‘肥羊’情報。”
“蝰蛇，你熟悉地下管道，負責接應菜鳥，然後帶我們去信標最終定位的倉庫彙合。”
她分配任務乾脆利落，仿佛早已演練過無數次。
黑隼和蝰蛇雖然依舊對百靈鳥充滿疑慮，但眼下確實沒有更好的計劃，隻能點頭同意。
“行動時間緊迫，拍賣還有二十分鐘重啟。各自準備吧。”百靈鳥收起光屏，重新戴上兜帽，身影融入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暗道裡隻剩下三人。
“你相信她？”蝰蛇盯著林奇，嘶聲問道。
“不相信。”林奇坦言，“但我們彆無選擇。而且…我的直覺告訴我，她確實想要那塊碎片。”他握緊了手中的信標和乾擾器。
黑隼掙紮著站起來：“媽的，賭一把吧！總比被困死在這裡強！小子，小心點！”他拍了拍林奇的肩膀，率先向另一個方向的暗道出口走去，他要去執行散播謠言的任務。
蝰蛇看了林奇一眼，琥珀色的豎瞳中情緒複雜：“跟我來，我給你指一條回拍賣場的近路。彆死了，菜鳥。”她的語氣依舊生硬，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
…
…
二十分鐘後。
喧囂空港沉沒區地下拍賣場。
經過短暫的混亂和清理，拍賣會竟然真的重新開始了。雖然人數少了一些，但氣氛反而更加狂熱和緊張。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件引發騷動的“靜謐核心”碎片還會不會出現，又會花落誰家。
林奇壓低帽簷，混在人群邊緣，借助嘈雜的環境和昏暗的光線隱藏著自己。他能感覺到，至少有三道冰冷的視線如同毒蛇般在人群中掃視，尋找著之前的搗亂者。他小心翼翼地向著百靈鳥指示的西側區域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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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台上，拍賣師再次站了上去，臉上帶著勉強的笑容，試圖安撫觀眾：“女士們先生們！一點小小的意外！讓我們繼續剛才激動人心的拍賣！接下來，再次請出我們的壓軸瑰寶——‘靜謐核心’碎片！”
聚光燈再次聚焦在那力場禁錮裝置中的乳白色碎片上！光芒流轉，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拍賣師舉起木槌：“起拍價不變！現在開始…”
就是現在！
林奇猛地按下了手中那個簡陋乾擾器的按鈕！
滋啦！！！！
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猛地從拍賣場的音響係統中爆發出來！同時，幾盞主要的照明燈劇烈地閃爍了幾下！
“怎麼回事？！”
“又來了？！”
人群瞬間一陣騷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暗藏的監視者，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故障吸引了瞬間的注意力！
台上，拍賣師也被嚇了一跳，話語中斷。
就在這不到一秒的混亂間隙！
沒有人注意到，一道極其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銀色絲線，如同擁有生命般，從天花板附近的通風口悄無聲息地垂落，精準地粘附在了展示碎片的力場箱底部，將一個紐扣大小的東西貼了上去，然後瞬間收回，消失不見！
乾擾效果很快消失，燈光和音響恢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