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虛無,永恒的沉寂。
意識如同散入深空的塵埃,失去了形態,失去了重量,隻剩下一點最本源的、微弱到極致的感知,在無邊無際的規則之海中緩慢飄蕩。
沒有時間,沒有空間,隻有存在本身最原始的狀態。
林奇的“存在”仿佛被拉伸成了無限薄的一縷,與淨化後的“軸心”本源那浩瀚而溫和的脈動同步呼吸。他“看”不到,“聽”不到,卻能“感覺”到那場席卷核心的淨化風暴所帶來的餘波,正沿著連接無數維度的規則弦線,向著萬千世界擴散開去。
這是一種奇特的體驗,他既是這宏大變遷的旁觀者,又是其一部分。
他“感覺”到,那些原本被“靜默”嚴重侵蝕、瀕臨徹底死寂的維度碎片,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枯木,貪婪地吸收著這股蘊含著新生力量的波動,冰冷的藍色斑痕開始緩慢消退,雖然未能立刻恢複生機,但那絕對的死寂被打破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掙紮求存的“可能性”被重新注入。
他“感覺”到,那些被“軸心”當前冰冷意誌嚴密控製、如同精密儀器般運轉的維度節點,其嚴絲合縫的規則壁壘被這股力量輕柔地撼動,出現了一絲縫隙,一些被壓抑的、本地的、原生的規則開始悄然複蘇,帶來了微小卻真實的變數。
他“感覺”到,無數散落在各個維度、如同“守夜人”及其繼承者般的抵抗勢力,無論規模大小,都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感受到了一種源自規則層麵的、難以言喻的輕鬆感與希望感,仿佛壓在心頭的巨石被挪開了一角。許多古老的預警裝置發出了代表“汙染減退”的微弱信號,儘管無人知曉原因。
他甚至還“感覺”到,“公司”那龐大而冰冷的監控網絡發生了瞬間的混亂。他們的靜默能量探測器讀數集體異常,追蹤信標大量失效,高層陷入了短暫的驚疑和恐慌,對“棋盤”區域的入侵計劃被迫中斷重整。
淨化並非萬能。靜默的汙染根深蒂固,軸心的偏執並未完全消除,公司的威脅依然存在。但這股新生的力量,如同在凍結的湖麵上鑿開了第一個呼吸孔,帶來了改變的可能,播撒了無數微小的、等待萌發的種子。
而林奇那分散的意識,就如同附著在這股新生力量上的孢子,隨著它的擴散,飄向了無數個遙遠的世界。
他的部分“存在”飄向了一個被靜默吞噬了近半、幸存者躲藏在深層地下掩體的科技世界。那裡的人們正絕望地抵抗著從地表滲入的藍色晶簇。當淨化餘波掠過,晶簇的活性明顯下降,一種久違的、微弱的能量讀數重新出現在他們的探測器上。首領顫抖著摘下頭盔,灰敗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林奇的意識碎片無聲地掠過,感受到了那份微不足道卻重若千鈞的希望。
他的另一部分“存在”卷入了一個被“軸心”強製“標準化”的魔法維度。那裡的奧術能量被嚴格管製,一切不符合“效率”的古老傳統和自由施法都被視為異端。淨化餘波拂過,維係管製法則的幾個關鍵節點發生了微妙的偏移,一座古老法師塔深處,被封印了數個世紀的元素池突然泛起了漣漪。一位被囚禁的老法師猛地睜開雙眼,眼底閃過困惑與久違的光芒。林奇的意識碎片感受到了那被壓抑靈性的輕微悸動。
還有一絲“存在”,甚至飄回了那片熟悉的、由廢墟和絕望構成的“沉默棋盤”。餘波掃過,“碎星集市”的幸存者們驚訝地發現,周圍靜默汙染的活性降低了,那些遊蕩的怪物變得遲鈍了一些。而在那條冰冷的回廊中,七號手臂上那致命的暗金色紋路,其侵蝕性也驟然減弱,仿佛失去了遠程指令源,變得真正“休眠”。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劇烈喘息,看著暫時穩定下來的手臂,獨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疑慮,隨即被更深的警惕取代。他感知到了變化,卻不知緣由。
布蘭卡那殘存的意識火星,附著在一段斷裂的規則弦線上,在這股力量的滋養下,竟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多了一絲穩固的跡象。
艾拉在維生艙中,蒼白的眉頭無意識地蹙起,仿佛在無儘的黑暗長夜中,聽到了一聲極其遙遠的、模糊的呼喚。
卡珊德拉指揮官那徹底沉寂的維生艙,其內部與“母神之毯”的連接網絡,也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瞬。
梅西耶長老徹底熄滅的眸光深處,那最後一點執念,仿佛被微風輕輕拂過。
…
無數個世界,無數個角落,無數個生命。
變化微小到幾乎無法察覺,如同投入大海的一粒沙。但變化確實發生了。希望的餘燼被重新吹亮,絕望的冰封出現了裂痕。
林奇的意識碎片感受著這一切,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與釋然彌漫開來。犧牲並非沒有意義,掙紮並非徒勞。他這條意外闖入的“雜魚”,最終確實成為了撬動命運的支點,儘管付出的代價如此巨大。
他的主體意識依舊沉浸在軸心本源的脈動中,與那新生的、複雜而平衡的核心力量交融。這裡溫暖、安全,如同母親的子宮,讓人忍不住想要徹底沉眠,化入這永恒的規則之海,獲得最終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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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總有一絲極其微弱的、卻無比堅韌的牽絆,如同風箏的線,從無數個方向傳來,拉扯著他,不讓他徹底消散。
那是來自戰友的執念。
是來自被拯救者的希望。
是來自無數世界的回響。
也是來自他自身那份…對“生”的不甘與好奇。
他還有太多疑問沒有解答。軸心的未來將走向何方?靜默是否會卷土重來?公司的真正目的是什麼?那些分散的“種子”又會如何生長?七號、艾拉、布蘭卡…他們後來怎麼樣了?
“萬界之軸”的真相僅僅掀開了一角,更大的謎團仍籠罩在迷霧之中。
這份不甘與好奇,混合著來自萬界的微弱牽絆,在他的意識核心中慢慢凝聚,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