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樹殘影的聲音如同古老的鐘鳴,在三人意識中回蕩,帶著一種洞悉萬物的滄桑與不容置疑的威嚴。千麵身體劇震,白色麵具無法完全遮掩其下劇烈波動的情緒。血脈?守望者血脈?這突如其來的指認,仿佛一柄鑰匙,試圖撬開她塵封已久的記憶枷鎖。
“您……認識我?”千麵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她下意識地向前一步,仰望著那棵半虛幻的巨樹。
世界樹的枝葉輕輕搖曳,灑下點點蘊含著生命與時光碎片的輝光。“並非認識你個人,孩子,而是認識流淌在你靈魂深處的烙印。那是‘守夜人’最初的血脈,是第一批立誌於維度平衡、在‘織網’蔓延之初便奮起抗爭的先驅者後裔。你的先祖,曾與我的本體並肩作戰,試圖守護這片最初的‘綠洲’。”
蒼老的聲音帶著追憶與悲愴,緩緩勾勒出一幅湮沒在時光長河中的壯闊畫卷:在“織網”尚未覆蓋一切的古老年代,一群強大的存在預見了未來維度將被統一意誌吞噬的災難。他們聯合起來,以世界樹為核心,創造了這片“無序綠洲”,試圖建立一個不受“織網”控製的、保留無限可能性的庇護所。千麵的先祖,正是其中的核心成員——“守夜人”的締造者之一。
“然而,‘織網’的力量超乎想象。它並非單純的侵略,而是如同病毒般,侵蝕規則的底層邏輯。”世界樹的聲音低沉下去,“綠洲最終被攻破,我的本體在決戰中被撕裂,大部分同伴隕落或……被同化。僅有極少數的血脈,帶著破碎的傳承和記憶碎片,流散諸界,隱姓埋名,等待或許永遠也不會到來的轉機。”
千麵怔怔地聽著,麵具下傳來細微的吸氣聲。那些困擾她許久的、關於自身起源的模糊夢境和本能感應,此刻終於找到了源頭。她不是孤獨的流浪者,她的血脈背負著沉重的曆史與未儘的使命。
“至於你,年輕的‘歸墟行者’。”世界樹的意念轉向林奇,那溫和卻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靈魂,直視左臂那三色平衡的係統,“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奇跡,一個巨大的‘變量’。‘寂滅’的真意在你手中展現了新的可能,而‘星舟’的祝福讓你未曾迷失。更難得的是,你竟能汲取並淨化‘織網’的碎片,將其化為己用……這或許,是連我的本體都未曾預料到的變數。”
林奇心中凜然。世界樹對他的了解,遠比想象中更深。他沉聲問道:“‘織網’的核心究竟是什麼?我們該如何對抗它?”
“它的核心,是一個企圖將多元宇宙徹底‘格式化’,重鑄為單一、絕對‘秩序’的瘋狂意誌。我們稱其為‘編織者’。”世界樹的聲音帶著深深的忌憚,“對抗?談何容易。它已與無數維度的底層規則糾纏共生,強行摧毀‘織網’,可能導致整個多元宇宙的連鎖崩潰。”
枝葉的搖曳變得急促了些許,空地上方的綠色星雲開始泛起不正常的漣漪,仿佛平靜的湖麵被投入石子。
“但並非沒有希望。‘織網’並非完美無缺。它極度排斥‘混沌’與‘不確定性’,而這片‘無序綠洲’的碎片,以及你身上所代表的‘變量’特質,正是它所無法完全理解和掌控的。此外,‘織網’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存在裂痕與……沉默的反抗者。”
世界樹的意念中透出一絲緊迫感:“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們闖入此地,如同在黑暗中點燃火炬,‘編織者’的觸角很快便會感知到這裡最後的坐標。這片綠洲碎片,即將迎來最終的湮滅。”
它的話音剛落,整個林間空地開始輕微震動,遠方星雲深處,隱約傳來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如同億萬隻蠶食桑葉的沙沙聲,並且正在迅速逼近!那聲音中蘊含著絕對的秩序與同化之力,所過之處,狂亂但充滿生機的綠色星雲開始變得規整、呆板,色彩褪去,化作單調的灰白線條!
“它們來了!”工匠臉色大變,他的晶體右眼捕捉到了遠處星雲正在被飛速“格式化”的恐怖景象!
世界樹的殘影開始變得明滅不定,它用最後的力量,將三股凝練的信息流分彆打入三人的意識:
給予千麵的,是一份血脈傳承的星圖,指向其他可能殘存的守夜人遺跡或避難所,以及一段關於如何喚醒血脈深處真正力量的秘法口訣。
給予工匠的,是一份關於“綠洲”核心能源——一種名為“原初混沌結晶”的構造原理碎片,以及如何利用現有材料製造短途“無序跳躍”裝置的緊急方案。
而給予林奇的,最為關鍵——是一份關於“織網”幾個關鍵結構性弱點的坐標信息,以及一句意味深長的低語:“‘歸墟’的真諦,或許不在於終結,而在於……‘重置’與‘循環’。找到‘源初之光’,那是一切‘秩序’與‘混沌’誕生的起點,也是‘織網’唯一無法染指的地方……”
“快走!”世界樹發出最後的催促,它的虛影如同風中殘燭,“沿著我根係指引的方向,那裡有一個尚未完全被發現的臨時裂隙!記住,活下去,找到彼此,找到希望……”
巨樹的影像徹底消散,空地的秩序力場急劇減弱,四周的“沙沙”聲如同潮水般湧來,灰白的格式化領域已經蔓延到了視野可及之處!
千麵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血脈中的某種本能被喚醒,她雙手結出一個古老的手印,淡金色的光芒不再是屏障,而是化作一道牽引的光帶,拉住林奇和工匠:“跟我來!”
工匠則飛快地掏出各種零件,按照剛剛得到的方案,開始拚湊一個簡陋的、閃爍著不穩定電弧的裝置。
林奇左臂的三色能量自主運轉,與周圍尚未被完全格式化的混亂能量產生共鳴,幫助他們抵抗著那股令人窒息的同化力場。他深深看了一眼世界樹消失的地方,將那份沉重的囑托刻入心底。
生存、逃亡、尋找希望、直麵“織網”……道路愈發清晰,也愈發艱難。
三人化作三道流光,衝向世界樹根係所指的那片劇烈波動的星雲裂隙,身後,是吞噬一切的灰白浪潮。
綠洲將傾,亡命天涯。真正的戰爭,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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