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塵之海的寧靜,仿佛擁有撫平一切創傷的魔力。星靈之舟懸浮其中,如同倦鳥歸林,貪婪地吸收著這片星域中蘊含的溫和宇宙輻射,船體上那些猙獰的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緩慢愈合,能量讀數也從危險的穀底緩緩回升。
林奇的意識並未完全回歸現實,他仍處於一種奇特的“半沉浸”狀態。一部分意識穩固著與七大文明火種的深度連接,另一部分則如同無形的觸須,隨著星舟之魂發出的友好回應,悄然探向那顆亮起藍色指引燈的行星殘骸。
他的感知穿過星塵,掠過殘骸表麵嶙峋的岩石和凍結的金屬結構,深入其內部。那裡並非預想中的廢墟,而是一個經過精心改造的、充滿科技感卻又帶著古老韻味的地下庇護所。柔和的藍色光芒來源於牆壁上流淌的能量回路,空氣清新,溫度適宜。一些簡易但功能完備的生態模塊種植著散發著微光的奇特植物,提供著氧氣和食物來源。
而在庇護所的中心,一個由某種半透明晶體構成的平台上,懸浮著一個模糊的、不斷變換形態的藍色光暈。那並非實體,更像是一個高度凝聚的全息投影或者意識聚合體。它散發著與外界星塵之海同源的平和氣息,但也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歲月滄桑和深深的疲憊。
“歡迎,遠道而來的流浪者,以及……奇特的代行者。”一個溫和、中性、直接響徹在林奇延伸出的意識觸須中的聲音響起,並非通過聲波,而是意識層麵的直接溝通。“我是此地的守護者,你們可以稱我為‘星塵守望者’。”
林奇的意識傳遞出謹慎的問候與感謝。
“不必拘謹,”星塵守望者的聲音帶著一絲理解,“我能感受到你們經曆的磨難,以及……你們身上攜帶的‘重量’。那片星塵之海,是‘我們’為數不多的、尚能維持的‘寧靜區’之一,旨在為對抗‘虛無’的戰士提供片刻喘息。”
“對抗‘虛無’?”林奇捕捉到了關鍵詞,這與“觀測者”和“獵手”的意象隱隱對應。
“是的,‘虛無’,”守望者的聲音凝重起來,“那些自詡為宇宙園丁,實則進行著冷酷‘修剪’的存在。他們追求極致的‘純淨’,視一切變量、一切情感、一切不可控的生機為需要清除的‘雜草’。‘織網’,不過是某個失敗的前輩試圖建立秩序壁壘,最終卻淪為另一種形式囚籠的……拙劣模仿品。”
信息量巨大!星塵守望者顯然知曉“觀測者”的存在,並視其為敵人!而且,他們對“織網”的評價也一針見血。
“你們是‘觀測者’的敵人?”林奇直接問道。
“敵人?或許吧。更準確地說,是‘幸存者’。”守望者的光暈微微波動,流露出複雜的情緒,“我們曾是某個輝煌紀元留下的‘火種保管員’和‘曆史記錄者’。我們的使命,是確保文明的多樣性不被徹底抹除,確保那些被‘修剪’的真相不被遺忘。但我們的力量……在漫長的對抗中,已所剩無幾。這片星塵之海,以及少數幾個類似的據點,是我們最後的避風港。”
這時,星靈之舟內,那枚代表“靜語深潭”的湛藍意識核心,突然產生了一陣輕微的共鳴波動。它似乎對星塵守望者散發出的、那種致力於“保存”與“記錄”的意念,感到異常親切。
守望者也察覺到了這股波動,它的“目光”似乎投向了星靈之舟的方向:“哦?一位‘同路人’的回響?意識共鳴文明的幸存者……你們竟然保留下了如此完整的火種!這真是……難得的奇跡!”
它的語氣中帶著由衷的欣喜,但也有一絲更深的憂慮:“但這也意味著,你們被‘虛無’盯上的風險,遠比我們這些老骨頭要大得多。你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他們‘純淨’理念最直接的挑戰。”
短暫的交流,讓林奇對眼前的“星塵守望者”有了初步的信任。他們似乎是可以爭取的盟友,至少擁有共同的敵人。
“我們需要休整,也需要信息。”林奇傳達意念,“關於‘觀測者’,關於‘獵手’,關於如何在這片星海中生存下去。”
“當然,”守望者爽快地答應,“我們可以為你們提供基礎的物資補給,以及我們數據庫中關於附近星域‘安全航道’和已知‘獵手’活動區域的信息。作為交換……”
它的光暈微微閃爍,語氣變得嚴肅:“我們希望,在你們未來的航程中,如果遇到其他瀕臨滅絕的文明火種,或者……發現更多像我們這樣的‘守望者’據點,能夠施以援手,或者至少,將信息傳遞回來。我們需要重新建立聯係,集結力量。”
這是一個合情合理的請求,也是一種責任的托付。
“我們答應。”林奇代表星靈之舟做出了承諾。這本就是他們一直在做的事情。
“很好。”守望者的聲音透出一絲如釋重負,“那麼,契約成立。請你們的同伴可以放心前來獲取補給。另外……”
它的光暈轉向林奇意識觸須所在的方向,傳遞出一段加密的、更加隱秘的信息流:“代行者,請特彆留意。你的存在……非常特殊。你身上融合的力量,既包含了被‘虛無’忌憚的‘變量’本質,也觸及了宇宙循環的終極法則。你可能是……鑰匙,但也可能是……更大的靶子。在你完全掌握這份力量之前,務必謹慎。”
這段警告與星海共鳴體之前的暗示不謀而合。林奇心中凜然。
短暫的交流結束,林奇的意識觸須收回。他將獲得的信息與警告同步給了星舟之魂和千麵等人。
很快,一艘小型運輸艇從星靈之舟飛出,由千麵和工匠駕駛,前往行星殘骸內部,與星塵守望者進行實體接觸和物資交接。
星靈之舟獲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也初步確認了潛在的盟友。但星塵守望者的警告,如同懸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提醒著他們,前方的道路,依舊布滿荊棘與未知的陷阱。
短暫的寧靜,是為了迎接更猛烈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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