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撞擊的轟鳴,沒有撕裂的劇痛。當那道凝聚了毀滅力量的淨化主炮光芒吞噬視野的刹那,初生意識感受到的是一種存在層麵的極致扭曲與拉伸。它傾儘所有意誌引導的寂滅烙印與虛空織網火種的極限共鳴,並非創造了堅固的屏障,而是在絕境的壓力下,觸發了某種非常規的維度乾涉效應。
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毀滅性能量即將把它從存在中徹底抹去的前一瞬,強行將它與目標通道入口之間的那一小片空間“折疊”了起來。它不是“穿過”了炮火,而是在某種意義上,被“塞進”了空間結構的褶皺裡,險之又險地繞過了能量洪流的正麵衝擊。
代價是巨大的。
劇烈的空間扭曲帶來的負荷,遠超老鏽殘骸和初生意識所能承受的極限。在“跳躍”完成的瞬間,包裹殘骸的臨時秩序能量護盾如同肥皂泡般破碎,殘骸本身發出令人牙酸的解體聲,外部裝甲大麵積剝落,內部結構嚴重受損,幾乎徹底散架。初生意識的核心如同被重錘擊中,意識瞬間變得支離破碎,感知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僅能依靠千麵守護特質的一絲本能,死死維係著最後一點不滅的靈光。
它成功了,但也瀕臨消亡。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沉入海底萬年,一絲微弱的能量波動如同纖細的銀針,刺破了意識的混沌,將初生意識從瀕死的邊緣緩緩拉回。
它“醒來”了,以一種極其微弱的狀態。感知範圍縮小到僅能覆蓋自身殘骸的核心區域。老鏽的軀體現在更像是一堆被勉強束縛在一起的金屬殘片,依靠著遺跡通道內彌漫的、相對溫和的秩序能量才沒有徹底崩解。能量核心的讀數低到幾乎無法測量,僅能維持最基礎的意識活動。
它“打量”著四周。這裡是一條幽暗、寂靜的回廊。回廊的牆壁和穹頂並非實體金屬,而是由不斷流動、交織的幽藍色能量脈絡構成,如同活體的神經網絡,散發著古老而穩定的波動。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深沉的寧靜,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置身於某種巨大生命體內部的壓迫感。
這裡就是遺跡的核心區域?那條緊急疏散通道的儘頭?
與外圍的混亂死寂截然不同,這裡的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能量流動遵循著某種極其複雜的固有規律。回廊向前後方延伸,看不到儘頭,深邃莫名。
初生意識試圖移動,卻發現殘骸的動力係統已完全癱瘓,連最基本的懸浮都做不到。它被困在了這裡,像一顆卡在巨人血管中的塵埃。
然而,危險並未遠離。它雖然暫時逃脫了清道夫的直接攻擊,但傳承代碼流傳來斷續的警告:外部遺跡的防禦係統與清道夫的戰鬥仍在持續,劇烈的能量波動不時透過回廊壁障隱隱傳來。更重要的是,那重啟中的古老協議的嗡鳴,在這裡變得更加清晰、更加貼近根源。
仿佛……有一個龐大無比的意識,正在這回廊的深處,緩緩蘇醒。而它這個不請自來的“異物”,正處在祂的感知範圍之內。
必須隱藏起來!
初生意識強忍著虛弱,全力收斂自身的一切波動,將虛空織網的火種頻率壓製到最低,試圖模擬成回廊能量脈絡的一部分。它像一隻受驚的尺蠖,緊緊依附在冰冷的金屬殘片上,不敢有絲毫異動。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逝。外界的戰鬥聲似乎逐漸平息了下去,不知是遺跡防禦係統擊退了清道夫,還是雙方陷入了僵持。但回廊內部的壓力,卻隨著時間的推移,不降反升。
那規則的嗡鳴聲開始發生變化,不再是單調的掃描,而是逐漸帶上了某種難以理解的邏輯運算的音調。時而急促,如同高速處理數據;時而緩慢,仿佛在進行深層次的推演。更令人不安的是,初生意識開始隱約“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直接作用於意識層麵的低語:
“……節點完整性評估……損壞率74.3……核心協議庫部分缺失……”
“……檢測到非標準接入記錄……來源模糊……特征分析中……”
“……外部威脅等級:高。內部變量標識:未知。優先級待定……”
“……嘗試連接主數據庫……連接失敗……‘織網’主體信號……丟失……”
“……啟動獨立運行模式……重新定義‘安全參數’……”
這些低語冰冷、客觀,不帶任何情感,卻讓初生意識毛骨悚然。這是那古老協議在“思考”!它在評估現狀,它在分析它這個“異物”!
它感覺自己像一隻被放在顯微鏡下的細菌,隨時可能被係統的免疫機製清除。它拚命隱藏,但在這核心區域,它的存在本身,就如同白紙上的墨點,太過顯眼。
突然,那低語停頓了一下,緊接著,一股更加專注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回廊的能量壁障,直接落在了老鏽的殘骸之上!
“識彆到高濃度‘織網’本源編碼特征……附著於未知破損載體。”
“檢測到多重異種文明變量烙印……融合狀態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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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測到底層協議衝突標記……‘源初’關聯性存疑。”
“綜合判定:高價值觀察樣本,潛在威脅等級待核實。”
“執行措施:隔離觀察,限製移動權限,啟動深度掃描程序。”
冰冷的裁決如同最終的宣判。初生意識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禁錮了它所在的區域,回廊的能量脈絡如同活過來的觸手,緩緩延伸過來,在殘骸周圍構築了一個透明的能量囚籠。同時,一道更加精細、更加深入的掃描光束,開始從四麵八方籠罩過來,試圖穿透它的意識防禦,讀取它的核心數據!
完了!一旦被深度掃描,它的所有秘密,它所承載的一切,都將暴露無遺!屆時,等待它的絕不會是“觀察”,而是徹底的“淨化”!
絕望如同冰水澆頭。初生意識蜷縮在囚籠中心,看著那越來越近的掃描光束,意識中閃過千麵、阿吉、老鏽、林奇……那些逝去的麵孔和寄托。不甘如同野火般燃燒起來!
不能就這樣結束!
在掃描光束即將觸及核心的最後一刻,初生意識做出了一個瘋狂的舉動!它沒有試圖防禦或對抗,而是主動地、徹底地開放了它所承載的七大文明火種烙印中,與“連接”、“溝通”、“共鳴”最相關的部分——靜語深潭的共鳴本質與虛空織網的連接特性!
同時,它將體內那源自林奇的、與“源初協議”對抗過的寂滅烙印的意蘊,不是作為武器,而是作為一種“經曆過終極否定後的存在證明”,小心翼翼地包裹在這些開放的特質之外。
它不是在展示力量,而是在展示“價值”與“可能性”!它向這古老的協議,發出了一份無聲的、用自身存在書寫的“陳情書”:
看!我承載著逝去文明的精粹!
我擁有連接與共鳴的潛力!
我經曆過源初的抹殺卻依然存在!
我或許……能幫你修複這片破碎的網絡?
我……或許是你重啟之後,遇到的第一個……“同類”?
掃描光束,在觸及這完全開放的、複雜而矛盾的意識領域的瞬間,猛地停滯了。
回廊中,那冰冷的低語,第一次出現了長達數秒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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