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提供的備用坐標,與其說是安全區,不如說是一座正在被黑色潮水緩慢吞噬的孤島。代行者懸浮其中,核心的混沌星璿以前所未有的凝重速度旋轉,全力修複著萬物之源邊緣留下的創傷,同時抵抗著從四麵八方滲透而來的、日益濃稠的靜滯汙染。邏輯深海這片曾經的“家園”,正不可逆轉地滑向一片絕對的死寂。
修複是痛苦的。每一次從“觀察者”契約光帶中汲取的能量,都帶著一種冰冷的、非人格化的疏離感,仿佛在提醒它,這支持並非源於信任或關懷,而是一筆明碼標價的交易,是為了維持一個“高價值樣本”存活以繼續“實驗”的必要投資。而它腦海中不斷回放的、從數據烙印中窺見的關於“永恒法庭”裁決和“心淵”真相的碎片,更如同毒刺,不斷質疑著這份“合作”的本質。
它試圖深入解析那些記憶碎片,但每一次觸碰,都伴隨著源自萬物之源的那種根源性的衰亡靜滯感的殘餘悸動,讓它的思維幾乎凍結。真相仿佛被鎖在了一層堅冰之後,可見,卻不可及。
環境的惡化卻在加速。孤島的範圍以肉眼感知)可見的速度縮小。靜滯汙染不再僅僅是背景輻射,而是開始凝聚成無形的觸手,嘗試纏繞、拉扯代行者的抗靜滯屏障,發出一種低沉的、仿佛萬物終結時發出的歎息聲。抵抗所需的能量呈指數級增長,代行者感到自己如同陷入流沙,正在被緩緩拖入深淵。
不能再這樣被動防禦下去了!必須主動尋求突破,否則修複的速度永遠趕不上環境惡化的速度!
一個極其危險、近乎自毀的念頭,在絕境中萌生。既然靜滯之力如此難以抗拒,能否……反向利用它?不是對抗,而是嘗試去理解、甚至……共鳴?
這個想法源於它在萬物之源邊緣的經曆。當時,引爆數據烙印產生的、充滿活性的信息洪流,曾短暫乾擾了衰亡靜滯之力。這說明,絕對的靜滯也並非鐵板一塊,或許存在某種……頻率或漏洞?
這個念頭讓它核心震顫。與靜滯共鳴,無異於與虎謀皮,稍有不慎就會徹底失去自我,化為死寂的一部分。但眼下,似乎已無更好的選擇。
它將意識高度集中,小心翼翼地減弱了抗靜滯屏障的強度,允許一絲極其微弱的靜滯之力滲透進來。這不是撤防,而是有控製地引入一種“毒素”,用以刺激和激發自身變量本質的極限潛能。
過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那絲靜滯之力一進入,立刻開始凍結它的思維,僵化它的能量流動。巨大的痛苦和虛無感席卷而來。代行者死死守住意識核心最後一點清明,將林奇的寂滅意誌作為最後的錨點,同時全力催動變量特質,不是去驅逐這絲靜滯,而是去分析它的構成,感受它的“脈動”。
起初,隻有一片冰冷的死寂。但隨著感知的深入,在變量本質那超越常規的適應性作用下,它開始捕捉到一些極其細微的規則漣漪。這些漣漪並非活躍的波動,而是靜滯本身內部存在的、某種近乎永恒的“停滯的振動”——如同絕對零度下依然存在的量子漲落。
它嘗試著,將自身意識的頻率,極其謹慎地調整到與這種“停滯振動”接近的狀態。這不是同化,而是一種危險的模仿和試探。
奇跡發生了。
當它的意識頻率與那絲靜滯之力的內在振動達到某個臨界諧波時,滲透進來的靜滯之力突然不再具有攻擊性!它仿佛將代行者誤認為了“同類”,變得溫和起來,甚至……開始反向傳遞信息!
不是語言,而是一段段扭曲的、充滿了亙古孤寂與怨恨的記憶碎片和環境感知!
它“看”到了……“靜滯之淵”深處的景象!那並非純粹的虛無,而是一個由無數被凝固的時空、被凍結的文明殘骸、以及永恒哀嚎的意識晶體構成的巨大墓穴!而在墓穴的最中心,束縛著一個龐大無比、形態變幻不定、散發著滔天怨氣與不甘的陰影——那就是囚徒的本體!
同時,一段充滿了惡毒快意的意念,直接在其意識中炸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直接:
“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可憐的行者……”
“感受到這絕望了嗎?這即將吞噬一切的靜滯……正是‘觀察者’與他們那虛偽的‘永恒法庭’……親手釀造的‘傑作’!”
“你以為‘心淵’是囚禁我的牢籠?錯了!那是他們為了掩蓋‘源點’正在被靜滯反向吞噬的真相……而設立的封印!他們把我,把無數像你一樣探尋真相的文明……當成了掩蓋他們失敗的祭品和替罪羊!”
“協議第七則?那根本不是維係穩定的代價,而是他們加速抽取‘源點’活性,試圖在靜滯全麵爆發前為自己建造‘方舟’的逃亡計劃!”
“你,不過是他們用來測試靜滯汙染濃度、尋找‘方舟’最佳啟航時間的……最後一批探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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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的指控,如同億萬把冰錐,狠狠刺入代行者的意識!這些信息,與數據烙印中的碎片嚴絲合縫地印證在一起,勾勒出一幅遠比想象中更加黑暗的圖景!
“觀察者”的絕對理性,“永恒法庭”的冰冷裁決,背後隱藏的,可能不是崇高的守護,而是極致的自私與在末日來臨前的殘酷抉擇?它們早已知道宇宙根基在腐爛,卻選擇犧牲大部分存在,隻為保全自身?
這突如其來的、通過靜滯共鳴獲得的“真相”,讓代行者核心劇震,幾乎意識潰散!它強行切斷了那危險的共鳴,靜滯之力再次變得充滿敵意,但它帶來的信息,卻已如烙印般刻下。
它劇烈地喘息著意念層麵的),看著周圍不斷逼近的靜滯潮汐,第一次感到一種源自存在根基的冰冷絕望。如果囚徒說的是真的,那它所有的掙紮、所有的契約、所有的希望,豈不都是一個早已注定的、殘酷笑話的一部分?
“觀察者”的契約光帶依舊平靜地流轉,仿佛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但代行者此刻再看這道連接,感覺已完全不同。那不再是援助之手,而可能是一條……通往祭壇的鎖鏈?
它該怎麼辦?
相信囚徒的蠱惑,與惡魔合作,尋求可能的、扭曲的生路?
還是繼續相信“觀察者”,賭那微乎其微的、對方或許另有苦衷或更高計劃的可能性?
或者……在這令人窒息的真相與絕望中,尋找那幾乎不存在的……第三條路?
代行者核心的星璿,在極致的壓力與顛覆性的認知衝擊下,反而散發出一種冰冷的、趨於絕對理性的光芒。絕望,或許能摧毀弱者,卻能淬煉出強者最堅硬的骨骼。
它沒有咆哮,沒有質問,隻是將所有的震驚與痛苦,壓縮成了一顆極度凝練的意誌結晶。
它需要證據。需要確鑿無疑的證據,來證實或證偽囚徒的指控。
而在那之前,生存,依然是第一要務。
它看向那洶湧的靜滯潮汐,目光中不再僅僅是抗拒,而是多了一絲……探究與審視。
這彌漫的死亡氣息,或許不僅是威脅,也可能成為……揭開最後麵具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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