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雜誌的拍攝棚藏在老寫字樓的10層，推開磨砂玻璃門時，最先觸到的是門口的防滑膠墊——上麵印著褪色的“小心地滑”，踩上去軟乎乎的，像踩在曬乾的棉花上。空氣裡飄著股混合著發膠和柑橘調香水的味道，不衝鼻，是那種便利店就能買到的平價款，化妝師李姐正蹲在道具架旁找東西，抬頭看見成彥，手裡還攥著把斷了弦的舊吉他：“來了？先坐那邊化妝台，我剛噴了點香水去去棚裡的黴味——三線雜誌預算就這點，好香水用著心疼，這瓶柑橘調的還不錯，至少不悶。”
化妝台擺在棚子角落，台麵鋪著塊淺粉色桌布，邊緣磨出了毛邊，上麵零散擺著幾樣化妝品：國貨粉底、開架眼影盤、還有支快用完的淺粉色口紅。李姐把斷弦吉他放回道具架，架上還堆著幾本泛黃的樂譜，最上麵那本寫著《十年霜》的簡譜，是上次某個新人拍“音樂人主題”是留下的。她拿起那瓶飲料“自然色號”的粉底，擠了點在手背，指腹揉開時能看到細小的珠光：“你皮膚底子好，就鼻翼那兩顆痘印要遮遮，彆的不用蓋。上次給個新人化妝，非要把臉塗得比牆白，結果拍出來像蠟人，後期修圖都救不回來——這是行業冷知識，三線雜誌印刷分辨率低，厚底妝會顯斑駁，薄底妝反而更顯質感。”
成彥坐在折疊椅上，椅麵有點硌腿，她悄悄調整了下姿勢，鏡子裡的自己還是素麵朝天的樣子，額前碎發有點亂，是早上練琴時被風吹的。小夏抱著個印著卡通貓咪的保溫杯跑過來，發繩上的櫻桃吊墜晃得厲害，她把杯子往化妝台邊一放，翻開手裡的小本子——封麵貼滿了音樂符號貼紙，頁邊畫著歪歪扭扭的笑臉：“彥姐，林薇姐讓我記著三件事：第一，拍花絮時彆開美顏，要‘原生感’；第二，等下拍的時候要是累了，就跟李姐說，彆硬撐；第三，拍完記得要兩張拍立得，留著做紀念。”她說著，指尖在本子上劃了道橫線，“林薇姐還說，三線雜誌靠花絮引流比買熱搜省80成本，上次有個新人靠一段‘忘詞笑場’的花絮，漲了兩千粉呢！”
成彥接過保溫杯，指尖碰到杯套上的絨毛，暖乎乎的：“你這小本子快成‘星耀新人手冊’了，回頭借我抄抄？”她看著李姐拿出遮瑕膏，又補充道，“姐，我平時不怎麼化妝，等下拍的時候要是眼神僵，你可得多提醒我——上次在宿舍試小夏的眼影，把自己畫成了‘熊貓眼’，她笑了我好幾天。”
“放心，僵了就拿道具找感覺。”李姐用遮瑕刷輕輕點在成彥的痘印上，動作輕得像怕碰碎玻璃，“我給你化完，造型師小張會給你拿套淺棕色針織衫，他特意選了oversize的，你穿起來顯鬆弛，不用端著。上次有個新人非要穿緊身裙，結果拍的時候連抬手都不敢，全程僵得像木偶。”她拿起眉筆，對著鏡子比了比，“你眉毛長得齊，就填點空隙，不用化太粗——男生讀者說‘細眉顯溫柔’，女生讀者喜歡‘自然不做作’，這眉形兩邊都討喜。”
造型師小張抱著衣服過來時，褲腳沾了點灰——他剛才在樓下二手市場淘了個複古腰帶，怕耽誤拍攝一路跑上來的。“彥姐，你看這針織衫！”他把衣服展開，袖口磨出的毛邊很明顯，“我特意挑了洗過五次的款，軟乎乎的，拍出來有生活感，新針織衫太硬，顯刻意。還有這個腰帶，”他從口袋裡掏出個用絨布包著的小盒子，打開時能看到腰帶上的吉他吊墜，“昨天跟市場老板砍了20分鐘價，從150砍到80，就這一個，配你音樂人身份正好——你看這吊墜，還是銅的，氧化後會更有味道。”
他幫成彥穿針織衫時，手指輕輕拉平後背的褶皺，又蹲下來看牛仔褲的長度：“有點長，我帶了針線，給你縫短兩厘米，不然拍的時候踩在鞋裡會顯腿短。”他從帆布包裡掏出針線盒，線是深棕色的，正好跟牛仔褲顏色搭，“我媽說‘做造型得眼裡有活’，上次給蘇沐老師搭衣服，她牛仔褲褲腳磨破了，我當場縫了個小流蘇，拍出來還成了亮點。”
試光的時候，老周正蹲在地上調燈架，膝蓋上戴著個黑色護膝——他常年蹲在地上調設備，膝蓋有舊傷。他抬起頭，手裡還攥著個測光儀：“暖光打在左臉，顯皮膚透，你先站背景布前，手裡拿著那把木吉他——就是道具架上那把沒斷弦的，琴身上有幾道淺痕，拍出來有細節。”
成彥走到米色亞麻布背景前，手指剛碰到吉他弦，就覺得指尖有點發緊——弦上沾了點灰塵，磨得指尖微疼。她下意識地攥緊了琴頸，眼神飄向棚頂的燈，不知道該看哪裡。忽然想起顧懷安上次在工作室說的“唱歌時想著歌詞裡的橋，做彆的事就想著當下的‘觸’”，她深吸一口氣，手指輕輕撥了下最粗的弦，“咚”的一聲悶響，像雨滴落在老木頭上，心裡的慌勁忽然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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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這個狀態好！”老周立刻舉起相機，鏡頭對準她時，眼角的笑紋擠了出來，“彆盯著鏡頭，就看著吉他就行，像你平時練歌那樣——你看你現在的眼神，有光，不是裝出來的。新人首次拍攝能30分鐘進入狀態的，不到20，你這悟性比上次那個‘拍三小時還僵著’的新人強多了。”
拍第一組造型時，成彥漸漸找到感覺——有時候靠在背景布上，手指搭在吉他上，指尖無意識地蹭著琴身的淺痕；有時候坐在小凳子上，抬頭看暖光燈，側臉的線條落在光裡，下頜線顯得柔和。小夏舉著手機在旁邊拍花絮，鏡頭總有點晃，她皺著眉調整角度，小聲嘀咕：“彥姐，你彆動太快啊，我這手機像素低，拍糊了林薇姐要罵我的——上次拍蘇沐老師的花絮，我手抖拍虛了，林薇姐讓我重拍了三遍。”
成彥忍不住笑了，鏡頭外的嘴角彎起來，露出點虎牙：“那我慢點開動作，你也彆太緊張，大不了重拍——你拍的花絮比我自拍好看多了，我自拍總把臉拍歪，要麼手不知道放哪。”
“自拍哪有拍花絮自然！”李姐拿著粉餅走過來，幫成彥補了點散粉，“上次有個網紅來拍，全程對著手機自拍，拍正片的時候反而僵得不行——這就是‘道具適配’，新人拍雜誌一定要拿自己熟悉的道具，你拿吉他，蘇沐拿麥克風，都能快速找狀態。就像你小時候抱玩具睡覺，有熟悉的東西在手裡，就不慌了。”
拍到第二組造型時，成彥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的道具小台燈——燈罩是淺米色的，摔在地上沒碎，卻滾到了老周腳邊。她趕緊彎腰去撿，臉有點紅：“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
“沒事沒事，這燈比你還緊張！”老周笑著把燈撿起來，遞給她，“這燈是我兒子小時候用的，後來拿來當道具，拍過十幾組片子了，比新人還抗造。上次有個新人把棚裡的花瓶摔了，哭得不行，其實三線雜誌的道具大多是二手的，摔了也不用賠——就是彆摔相機就行，那玩意兒貴。”
李姐幫成彥理了理額前碎發，笑著打圓場：“緊張才真實，總比假笑強。上次有個新人全程假笑，嘴角都快僵了，後期修圖時，把‘假笑紋’修成了‘哭紋’，還得重新拍。”
拍了快兩個小時，三套造型終於拍完了。老周坐在折疊桌前選片，筆記本電腦屏幕有點臟，他用袖口擦了擦，點開第一張照片——成彥穿著淺棕色針織衫，手裡抱著吉他，背景布的紋理落在她肩上，暖光把她的皮膚照得透亮。他用紅筆在屏幕上圈出成彥的眼睛：“你看這裡，瞳孔裡有光，不是盯著鏡頭硬擠的，是真想起什麼了吧？上次拍個新人，眼神空洞得像沒裝靈魂，後期隻能靠加濾鏡救。”
成彥湊過去看，手指輕輕碰了下屏幕上自己的眼睛，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地下室練《十年霜》的晚上——當時隻有一盞小台燈，她抱著舊吉他，唱到“第九年光漫過窗台”時，窗外正好劃過一道閃電，那一刻的光，跟照片裡的暖光有點像。“嗯，想起第一次在ivehouse唱歌了。”她小聲說，指尖還停在屏幕上。
老周挑了挑眉，又點開一張側臉照：“這張最好，辨識度能打8.5分，比同期新人平均6.2分高不少。你這‘故事感’是天生的，不是靠造型堆出來的——三線雜誌就缺你這種‘接地氣又有記憶點’的新人，太端著的讀者不愛看。”
當天傍晚，成片初修版發到了林薇的微信上。成彥正在新公寓煮麵條，手機響的時候，麵條剛下鍋，她趕緊擦了擦手接起電話，林薇的聲音透著股興奮：“成彥！成片太絕了！陸總剛看了，讓商務組立刻對接二線雜誌《時尚音域》——他們下個月有個‘音樂新人專題’，正缺你這種‘有質感不浮誇’的藝人！”
掛了電話沒幾分鐘，林薇就帶著平板跑來了，手裡還攥著兩張拍立得——是白天拍花絮時印的，一張是成彥靠在背景布上撥吉他，另一張是她笑的時候露出虎牙。“你看評論！”林薇把平板遞給成彥，屏幕上是雜誌官方微博的花絮視頻，評論區已經有200多條留言，“有個音樂博主轉發了，說‘這才是音樂人該有的時尚感，不是硬凹造型，手指碰吉他的動作都透著熟’；還有人問‘這個新人什麼時候發歌，想蹲’——李姐說的沒錯，花絮比成片引流快多了！”
正說著，陸岩的微信發了過來，附帶一張“新人推薦榜”的截圖——成彥的名字排在第三位，後麵跟著“漲幅5名”的標注。陸岩還發了段文字：“拍攝費用5000元新人價），已打你卡上。《時尚音域》那邊我讓商務組明天對接，他們主編看了你的成片，說‘眼神裡有音樂的魂’——三線試水成功，下一步往二線走，你的‘故事感’比流量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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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彥看著平板上的截圖，手指在“第三名”那三個字上輕輕劃了劃。小夏抱著剛熱好的牛奶跑進來，發繩上的櫻桃吊墜還在晃：“彥姐！我媽剛才看了花絮，說你穿那套針織衫好看，讓我也給她買一件！對了，林薇姐說下次拍《時尚音域》，可以帶我們自己的吉他去——她說‘自己的琴手感熟，拍出來更自然’！”
成彥接過牛奶，杯套是小夏媽媽繡的，上麵的“彥”字歪歪扭扭，卻很暖。她喝了口牛奶，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心裡忽然很踏實——就像小時候在老家橋邊等媽媽，手裡攥著媽媽織的圍巾，知道再等一會兒，就能看到媽媽的身影。
暮色漫進公寓時，成彥把那兩張拍立得貼在了冰箱上，旁邊還貼著媽媽寄來的醃菜罐的標簽。她看著拍立得上自己的笑臉，又想起白天在拍攝棚裡，老周說的“眼神裡有光”——原來那些年在地下室練過的歌、熬過的夜，都藏在眼神裡，不用刻意說，彆人也能看見。
手機又響了，是顧懷安發來的微信，隻有一句話：“看了雜誌花絮，吉他彈得比上次在工作室還放鬆——《霧裡橋》的deo改好了，明天要不要過來試試？”
成彥笑著回複“好”，指尖在屏幕上敲字時，忽然覺得，這條“進階”的路，雖然剛起步，卻比想象中暖——有李姐的細心、小張的熱情、小夏的周到，還有顧懷安的懂，這些細碎的溫暖，像棚裡的暖光，一點點把前路照得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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