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間的暖光燈帶著點橘調，晃得鏡子裡的人影都軟乎乎的。成彥剛摘下《星光訪談》的無線耳返，黑色的線還纏在脖子上，像條沒理順的細蛇——她下意識想把線解開，手指繞了兩圈反而纏得更緊，指甲尖蹭到耳返的矽膠套，沾了點沒卸乾淨的粉底液，白乎乎的像粒小奶糖。
她癱在米白色的皮質沙發上，後背陷進柔軟的坐墊裡，卻沒半點放鬆的勁兒。隨手抓過茶幾上的手機，屏幕還停在梵星珠寶的官宣微博頁：九宮格的第一張照片裡，她站在老鐘表店的木質櫃台前，指尖輕輕搭著台麵上的舊懷表，“時光係列”的祖母綠項鏈垂在鎖骨處，陽光從雕花玻璃窗透進來，在寶石切麵上折出三道細弱的光，像把時光都凝在了上麵。
“姐！官宣才15分鐘，轉發破8萬了！評論區都快被‘沈青瑤本瑤’刷屏了！”小夏抱著杯珍珠奶茶衝進來，帆布包上的櫻桃吊墜“哐當”撞在門框上，濺了幾滴奶茶在淺色地磚上。她慌慌張張蹲下去擦，手裡攥著的紙巾印著粉色小兔子，擦了兩下發現沒用，乾脆把紙巾團成球塞進包裡，皺著鼻子吐槽：“這奶茶店也太摳了，珍珠給得比我上個月的績效還少，灑地上兩滴就沒剩多少了！”
成彥的指尖在屏幕上慢慢劃著，一開始還帶著點笑意——看到有粉絲發“祖母綠和彥彥的眼睛太配了，都是像有星光的顏色”，她嘴角還輕輕彎了下。可劃到第三頁，屏幕突然像被潑了墨，刺眼的評論紮堆冒出來：
“梵星是沒錢請頂流了嗎？找個剛從黑帖裡爬出來的藝人，不怕掉價？”
“說真的，成彥背後沒人誰信啊？上次被林楓錘‘搶資源’，這次又截胡蘇曼琪的輕奢代言，手段挺溜啊。”
“對比下蘇曼琪上次戴梵星藍寶石的生圖，再看成彥這張，總覺得少了點‘貴氣’，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成彥劃屏幕的手指猛地頓住，指腹蹭得鋼化膜都發燙。她下意識把手機往眼前湊了湊，眉頭蹙成個小疙瘩，連呼吸都輕了半拍——剛才還覺得暖乎乎的燈光，現在照在屏幕上，倒把那些負麵評論襯得更紮眼了。她咬了咬下唇，齒尖碰到剛塗的豆沙色口紅，留下個淺淺的牙印，心裡像被什麼東西輕輕紮了下，有點癢又有點疼。
“不是吧？這水軍也太明顯了！”小夏湊過來腦袋，奶茶杯還舉在手裡，珍珠在杯底“咕咚”晃了下，“你看這條‘像偷穿大人衣服’，我至少在三個不同的號裡看到了！還有這個‘曼琪的小珍珠’，頭像是蘇曼琪的機場照，發的評論全是複製粘貼的，連‘挺溜啊’的‘啊’字都沒換過！”她越說越氣，乾脆把奶茶放在茶幾上，雙手叉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蘇曼琪團隊能不能走點心？上次她拍口紅廣告，把唇紋p得一乾二淨，結果嘴唇像塊蠟，被網友笑‘僵屍唇’；這次更離譜，雇水軍都不換文案，生怕彆人不知道是她乾的！”
成彥沒接話，指尖在一條“關係戶實錘，梵星前幾任代言人都是頂流，就她是個小糊咖”的評論上反複點了點——這個id叫“吃瓜小能手03”，頭像是個模糊的小熊卡通，她總覺得眼熟。往上翻了翻評論記錄，發現這個號半小時前還在林楓的新劇官宣微博下留言：“楓哥加油！期待和曼琪二搭，某些人彆再蹭熱度了！”
她心裡“咯噔”一下，趕緊點進幾個類似的質疑賬號主頁。雖然id五花八門，有“娛樂圈小雷達”“八卦速遞員”，但ip地址末尾全是“112.xx.xx.0105”——數字就差最後一位，像工廠批量生產的一樣。成彥突然想起上個月在公司會議室，陸岩指著電腦屏幕上的ip數據說過的話：“娛樂圈水軍最愛用‘同段ip循環注冊’，尤其是末尾兩位數連號，平台會判定成‘同一區域的普通用戶’，不容易被封號。上次林楓搞你黑帖時，用的就是這個套路，當時那個ip段還歸屬他老家的網吧呢。”
她清晰地記得，當時陸岩說這話時，手裡還攥著個印著星耀ogo的搪瓷杯，杯沿有個小缺口，是上次開會時被文件砸到的；他指著屏幕的手指關節有點泛紅，因為前一天剛幫助理搬過打印機。這些細節突然冒出來，讓她更確定——這次的水軍，十有八九還是林楓搞的鬼。
“姐！你快看梵星發的輿情報告！”小夏突然把自己的手機遞過來，屏幕上的表格裡，紅色的“質疑評論占比”從10飆升到45，像根刺眼的紅線，“品牌方說，剛才有五個美妝博主同時發了‘梵星選代言人眼光下降’的帖子，文案都差不多，連‘成彥撐不起珠寶’的理由都一樣，說是‘看她演的沈青瑤太土，沒輕奢感’！”小夏的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氣鼓鼓地說：“這些博主上次還收了蘇曼琪團隊的錢，發‘蘇曼琪紅毯生圖絕了’的通稿，結果照片p得連親媽都認不出！現在又來踩你，真是見錢眼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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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彥接過小夏的手機，指尖碰到屏幕上的汗漬，有點黏膩。她盯著表格裡“80質疑評論來自同ip段”的數字，手指無意識地在屏幕上劃來劃去，把那個數字蹭得有點模糊。化妝台上的散粉盒沒蓋緊，被風吹得灑了點在手機殼上，她隨手用指尖擦掉，心裡像堵了團浸了水的棉花，又悶又沉。
她想起昨天拍廣告時，林薇拿著“時光係列”的項鏈，笑著說：“成彥，你戴這條項鏈時，眼裡有‘故事’，梵星的老顧客就吃這一套。上次我們做調研，62的顧客說‘買珠寶是想記住重要的事’，你剛好能把這種感覺傳達到。”當時她還覺得很開心，現在卻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夠好，才會讓彆人有機會挑刺？
“嗡嗡——”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打斷了她的思緒。是陸岩打來的，她趕緊接起，手指還攥著小夏的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成彥，你是不是發現ip的問題了？”陸岩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還帶著點打印機工作的“滋滋”聲，顯然是在忙，“法務部剛查到，‘112.xx.xx’這個ip段，歸屬地是林楓工作室旁邊的‘星辰網吧’，老板是他助理的表哥，上次林楓搞黑帖時，也是在這個網吧發的評論！”
“果然是他。”成彥的聲音有點發緊，她走到化妝間的窗邊，推開條縫，傍晚的風帶著點涼意吹進來，拂過她的臉頰，稍微驅散了點悶意，“一個代言而已，他至於這麼較真嗎？難道我接個資源，都礙著他的眼了？”
“他不是較真代言，是怕你借梵星的資源起來。”陸岩的聲音頓了頓，背景音裡的打印機聲停了，“梵星背後有歐洲的奢侈品集團，要是你能靠這個代言打開海外市場，以後他就很難打壓你了。他現在搞水軍，一是想逼梵星解約，二是想讓路人覺得你‘德不配位’，斷了你後續的資源——你沒看他還讓蘇曼琪發了條‘期待下次合作梵星’的微博嗎？就是想營造‘你搶了她資源’的假象。”
成彥順著窗戶縫往下看，樓下的公交車站擠滿了人，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像一串糖葫蘆。路邊的廣告牌上，《雲襄傳》的海報還亮著——沈青瑤穿著素色襦裙，站在城樓上，眼神堅定得像能穿透風雨。成彥深吸一口氣，風裡帶著點烤紅薯的香味，是旁邊小吃攤飄來的，讓她想起小時候母親接她放學的場景，心裡突然踏實了點。
“陸總，我有個想法。”她對著電話說，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窗框的木紋，指甲縫裡沾了點剛才灑的散粉，“我們先彆著急澄清，讓水軍再蹦躂兩天。他們發的評論越多，暴露的ip就越多，到時候法務部直接發聲明，把林楓的小動作全抖出來，不僅能洗清我的嫌疑，還能讓梵星看到我們的誠意——說不定還能加個‘反黑條款’，以後再有人搞事，品牌方也能一起出麵。”
“這個主意好！”陸岩的聲音裡帶了點笑意，“你現在越來越會應對這些事了，不像剛簽公司時，遇到黑帖就躲在化妝間裡，抱著抱枕偷偷哭，還不敢讓彆人知道。”他頓了頓，又說：“梵星那邊我已經溝通過了，林總監說‘我們選的是有故事的藝人，不是隻會靠水軍博眼球的花瓶’，他們不僅不解約，明天還要發‘藝人支持聲明’，幫你擋掉一部分質疑。”
掛了電話，成彥靠在窗邊，看著夕陽慢慢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了橘子汽水的顏色。小夏這時拿著剛查到的ip信息跑過來，手裡還抓著個沒吃完的烤紅薯，熱氣騰騰的：“姐！查到了！那個‘星辰網吧’每天晚上8點準時批量發評論，用的都是‘遊客賬號’，不用實名認證，所以平台沒檢測出來！而且網吧的監控壞了半個月，老板說是‘線路問題’，我看就是故意的，怕被查到是誰發的！”
成彥接過小夏遞來的紙條，上麵寫著網吧的詳細地址，還有老板的名字——和陸岩說的一樣，是林楓助理的表哥。她把紙條折好，放進隨身的絲絨手包裡，手包裡麵還放著姥姥的祖母綠胸針，冰涼的金屬觸感透過布料傳過來，像個小小的護身符。
“對了，顧老師剛才發消息問你怎麼樣了。”小夏突然想起什麼，把自己的手機遞給成彥，“他說‘要是累了，就來錄音棚坐坐，我煮了陳皮茶，加了點冰糖，能安神’，還發了張茶爐的照片，紫砂壺上有個小裂痕，說是上次煮茶時不小心碰的。”
成彥看著照片裡的紫砂壺，突然想起上次去錄音棚的場景：顧懷安坐在茶爐旁，手裡拿著個小勺子，慢慢攪動茶湯，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他身上，像給他鍍了層金邊。她點開對話框，發了條消息：“今天有點煩，但已經有應對辦法了，彆擔心。你煮的茶下次我再喝，今天要整理水軍的證據，就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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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顧懷安回複了條語音，聲音溫和得像陳皮茶的熱氣：“沒關係，證據慢慢整理，彆累著自己。要是想找人說話，隨時給我打電話，我24小時都在。”
成彥把手機貼在耳邊，反複聽了兩遍語音，嘴角輕輕彎了下。脖子上的耳返線還沒解開，她慢慢把線繞開，像解開心裡的結。化妝間的門被風吹開，保潔阿姨路過，手裡拿著個垃圾袋，笑著問：“姑娘們，要不要倒垃圾啊？這地上的奶茶漬我幫你們擦了吧？”
“謝謝阿姨！”小夏趕緊說，還把茶幾上的空奶茶杯扔進垃圾袋，“阿姨，您說現在怎麼有人這麼壞啊？雇水軍罵我們家成彥，就為了搶個代言，也太沒品了！”
保潔阿姨擦著地上的奶茶漬，笑著說：“姑娘，彆往心裡去。我女兒也追星，她說‘真正有本事的人，從不用搞小動作’，你們隻要做好自己的事，彆人說什麼都沒用。”
成彥看著保潔阿姨的背影，心裡突然暖暖的。她走到化妝台前，拿起自己的手機，點開梵星的官宣微博，手指在鍵盤上猶豫了一下——原本想寫“請大家相信我，我沒有靠關係”，但想了想，又刪掉了，改成：“感謝大家的關注，‘時光’需要時間證明，我會用作品和誠意，回應每一份期待。”
發送成功的瞬間，又有幾條質疑評論冒出來，但這次，成彥沒有再劃走。她看著屏幕上的評論，手指輕輕摸了摸手機殼上的“彥”字，心裡很清楚：這些“裂痕”隻是暫時的，隻要她堅持下去，用作品說話，總有一天能把這些裂痕都修複好。
窗外的路燈亮了起來，暖黃的光落在化妝台上，把散粉盒、口紅管都照得軟軟的。小夏把整理好的截圖發給陸岩的助理，還加了句“證據都在這兒了，等著看林楓的好戲”，然後遞過手裡的烤紅薯：“姐，吃點吧，甜絲絲的，能讓人開心點。”
成彥接過烤紅薯，熱氣透過紙袋子傳過來，暖了手心。她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嘴裡散開，心裡的悶意也散了不少。她知道，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困難，但隻要身邊有這些支持她的人，有自己的底氣，就一定能走下去——畢竟，她早就不是那個遇到事情隻會哭的小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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