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的探照燈把地麵照得發白，成彥穿著藏藍色警服站在布景前，右手攥著劇本，指尖在“蘇清對峙老刑警”的台詞旁反複摩挲——那行字被她用鉛筆劃了三道橫線，是昨晚熬夜標重點時畫的，鉛筆印有點淡，卻透著股較勁的認真。她剛抬起手，按劇情要指向桌上的證據袋，腕骨處的警服紐扣突然硌了下——是王阿姨上周幫她縫的，說“紐扣縫緊點，拍戲時晃著分心”，現在這小小的硌意，倒成了她入戲的錨點。
“姐！不好了！出大事了！”小夏的聲音突然從側麵衝過來，帶著股奶茶的甜腥味。成彥轉頭時，正看見小姑娘手裡的珍珠奶茶灑了大半，褐色的液體順著指縫滴在地上，幾顆珍珠滾到她的警褲腳邊，小夏慌忙去撿，手指在地上蹭得發紅：“熱搜……熱搜上爆你媽有債務問題！成彥母親欠款50萬都衝到第12位了！”
成彥的手頓在半空，探照燈的光落在她臉上，晃得她睫毛顫了顫，卻沒讓眼神亂。她先對著監視器後的導演點頭，聲音穩得沒帶一絲慌：“陳導，抱歉耽誤兩分鐘，處理點私事，馬上回來。”才接過小夏遞來的手機，指尖碰到屏幕時，能清晰感覺到小夏的手還在抖——手機殼上的卡通圖案都被汗浸得發潮。
屏幕裡的“實錘圖”是張模糊的借條，借款人簽名“成慧”兩個字歪歪扭扭，成彥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母親的筆跡，母親常年做手工活，右手食指關節有塊老繭，寫“慧”字時總會把中間的“彐”寫得偏左。但她記得更清楚，三年前母親是被鄰居張嬸騙著簽的擔保，張嬸借了錢跑後，債主找上門，她去年就湊了35萬給母親還了，隻剩最後10萬沒結清，母親一直瞞著她，還是上個月回家收拾舊物時，在衣櫃最底層的鐵盒子裡翻到的借條。
“哭什麼？”成彥把手機遞回去時，手指輕輕碰了碰小夏發紅的手背，“先讓小李帶控評組去評論區篩關鍵詞，把‘成彥不孝順’‘故意拖欠’這些黑詞條先壓下去，重點推‘借條是擔保不是借款’的澄清方向——彆跟水軍硬吵，吵贏了也落不著好。”
小夏吸著鼻子點頭，轉身要跑時，成彥又喊住她：“把地上的珍珠清了，彆讓人踩滑——待會兒還要拍蘇清追嫌疑人的戲，道具組剛拖的地。”說完她轉頭往化妝間走，路過道具組時，正好看見劉師傅蹲在地上粘證據袋的封條，膠水罐倒在旁邊，他慌忙去扶，成彥伸手幫他托了下證據袋：“劉叔，封條粘牢點，待會兒拍特寫要高清的，彆讓觀眾看出破綻。”
“放心吧成彥！”劉師傅的手沾著膠水，在證據袋邊緣輕輕壓了壓，“我剛用的是進口膠水，乾得快還不留印，保證跟真的一樣！”他抬頭時，看見成彥警服袖口的紐扣鬆了點，還伸手幫她捏了捏：“這紐扣可得緊著點，你待會兒拍抬手戲，鬆了晃著不好看。”
“謝劉叔。”成彥剛直起身，周明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他手裡端著個印著“最佳男主角”的保溫杯，是去年拿獎時主辦方送的，杯蓋還沒擰緊，冒著點熱氣：“要不要跟陳導說停拍兩小時？我看你……”
“不用。”成彥接過保溫杯，擰開時聞到股淡淡的菊花味——周明知道她最近上火，特意泡的，“這是蘇清最關鍵的一場戲，她跟老刑警對峙時的那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勁，我剛找到感覺，不能斷。”她喝了口菊花茶，水溫剛好不燙嘴，隻是握著保溫杯的手，指節因為用力有點泛白——她突然想起母親上次打電話說“那10萬媽自己能還，你彆操心”時，聲音裡的刻意輕鬆，心裡像被什麼東西輕輕紮了下。
剛走到化妝間門口，手機就震得厲害，陸岩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個不停。接起電話時，那邊傳來的鍵盤聲比他的聲音還急：“成彥！我已經啟動三級公關預案了！第一步讓平台把成彥母親欠款從第12壓到第15，暫時凍住轉發增量；第二步聯係了債務律師張姐，她剛看完借條照片，說‘擔保合同沒寫清楚擔保範圍，屬於無效條款’，能推翻至少30萬的債務認定；第三步準備發聲明，隻寫‘已協助母親處理相關債務，不存在拖欠情況’，多一個字都不寫——行業裡有規矩，親屬債務危機不能說太細，你說‘被欺騙’，水軍就會問‘為什麼被欺騙’，說‘還了35萬’，他們就會追‘剩下10萬為什麼不一次還’，越解釋越亂。”
他頓了頓，聲音突然壓低，帶著點咬牙的勁：“我讓技術組查了發稿的匿名號，ip地址跟上次林薇薇團隊買水軍的那個‘吃瓜前線007’重合度60，十有八九是林楓搞的鬼！這小子就盯著電影拍攝關鍵期下手，上次搞緋聞沒搞垮你，這次就拿你媽說事，真夠下三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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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彥靠在門框上，聽著陸岩語速快得像打機關槍，心裡反而慢慢穩了。她想起上個月回家，母親紅著眼圈把鐵盒子塞回衣櫃時，她從背後抱住母親，說“媽，咱們是一家人，有事一起扛，彆一個人憋著”，母親當時還拍著她的手笑，說“我閨女長大了，能保護媽了”。現在這事被爆出來，雖然突然，但她早有準備，不是那種手忙腳亂的慌。
“陸哥，聲明裡加一句‘母親係被誤導簽署擔保文件，已通過法律途徑解決’。”成彥的聲音很平，卻帶著股不容置疑的勁，“彆藏著‘被誤導’這三個字，觀眾不是傻子，你越藏，他們越覺得有貓膩。還有，不用把熱搜壓太狠，留著點熱度也沒事——上次緋聞咱們靠工作照澄清，這次靠法律證據，讓大家看看誰在造謠，誰在踏實解決問題。”
掛了電話，手機屏幕還沒暗，顧懷安的消息就彈了進來，是段30秒的音頻。成彥戴上耳機，古箏的旋律剛流進耳朵，就聽見背景裡傳來老陳茶館水壺燒開的“嗚嗚”聲，顧懷安的聲音輕輕混在裡麵：“剛跟老陳煮了壺普洱，他還說等你拍完戲回來，給你留了今年新摘的梔子花瓣，能泡花茶。我幫你找了張姐的聯係方式，她是債務領域的專家，擔保無效的案子勝訴率85，需要證據隨時跟我說，彆分心拍戲。”
音頻的最後，還有老陳的大嗓門隱約傳來：“成丫頭彆慌！有老陳在，誰也彆想欺負你！”成彥的嘴角忍不住彎了彎——她想起上次在茶館，老陳泡花茶時放了太多花瓣，苦得她皺眉頭，老陳還笑她“小姑娘家喝不慣濃茶，下次給你放糖”，現在這熟悉的聲音，倒成了最管用的定心丸。
“成彥老師，吃碗餛飩暖暖胃！”老周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冒出來，他手裡端著個缺口的搪瓷碗，碗沿還沾著點辣椒油，是他跑了二十年劇組的“老夥計”：“我讓食堂特意煮的，加了你愛吃的薺菜餡，還放了勺辣椒油——你上次說食堂的辣椒油不夠香，我讓師傅多炸了會兒。”
成彥接過碗，熱氣撲在臉上，暖得她鼻子有點酸。老周靠在門框上，掏出個皺巴巴的塑料袋，裡麵裝著幾顆糖：“我剛聽場務說，林楓這次雇了300多個水軍，一小時發了2000多條黑評，結果沒等發酵，就被陸總的公關團隊截胡了。這小子也太沒新意了，上次搞‘小成彥’，這次搞你媽，下次是不是要搞你家鄰居？”
他剝了顆糖塞進嘴裡，吐槽的話裡帶著點護犢子的勁：“我當年跟我老婆在菜市場吵架，被人拍了發網上，說‘老周家暴老婆’，我都沒慌——直接拍了張跟我老婆吃火鍋的照片，配文‘剛吵完架，吃頓火鍋就好’，網友都笑‘這哪是家暴，是撒狗糧’，第二天熱搜就沒了。你看，對付這種破事，越慌越容易出錯，越穩越能贏。”
成彥咬了口餛飩，薺菜的清香混著辣椒油的辣味，在嘴裡散開。她想起跑龍套時，母親偷偷來片場看她，躲在警戒線外，手裡拎著個保溫桶，裡麵是她愛吃的紅燒肉，母親怕被人認出來，還戴了頂寬簷帽，隻敢遠遠揮揮手。那時候她們住的出租屋沒暖氣，冬天母親就把她的腳揣在懷裡暖著，說“等我閨女出息了，咱們住大房子，再也不用凍腳”。現在她出息了，怎麼能讓母親被這些謠言欺負？
“成彥，該開拍了！”陳導的聲音從片場傳來，帶著點刻意的溫和。成彥把最後一口餛飩吃完，用老周遞來的皺巴巴紙巾擦了擦嘴，紙巾上還沾著點芝麻粒——是老周口袋裡揣了半天的，帶著點煙草味。她走到片場時，周明已經站在布景前，手裡拿著劇本，見她過來，悄悄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劇本頁腳還夾著張便簽，寫著“蘇清的眼神要‘柔中帶剛’，彆太硬”。
探照燈重新亮起時，成彥深吸一口氣，把所有雜念都拋開。當陳導喊“開始”的瞬間，她的眼神變了——那不再是成彥的眼神，而是蘇清的，帶著對真相的執著，對正義的堅持，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共情。她看著周明飾演的老刑警，想起母親當年被欺騙時的無助，聲音裡多了點顫意，卻更真實：“李隊，證據不會說謊，人心也不會——您當年當刑警時，不就是為了讓被欺負的人能有個說法嗎？”
周明愣了愣，隨即調整了自己的語氣，比劇本裡寫的更柔和：“蘇清，我知道你急，但有些事……”這場對手戲拍得比預期順利，陳導喊“過”的時候，監視器後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鼓掌，周明拍了拍成彥的肩膀：“剛才那句‘人心不會說謊’，我都被你帶進去了——你把自己的心事揉進角色裡，反而更打動人。”
收工時已經是淩晨一點，成彥坐在宿舍的窗邊，看著外麵的月光落在桌上的梔子掛件上——那是顧懷安刻的，邊緣有處小缺口，是刻的時候不小心崩的。手機震了下，陸岩發來消息：“熱搜已經掉出前50，聲明轉發破10萬，張姐剛傳來消息，明天就能提交‘擔保無效’的證據材料。林楓團隊沒動靜了，估計是沒想到你這麼冷靜，沒打亂拍戲節奏。”
母親的消息也跟著進來，隻有短短一句：“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成彥回複時，加了個笑臉表情：“媽，咱們明天一起去律所，把最後10萬結清，以後再也不用提這事了——對了，我給你買了件新棉襖，明天讓小夏送過去，你試試合不合身。”
顧懷安又發來段音頻，這次是《守望者》的片尾曲，鋼琴聲很輕，背景裡還有老陳哼的小調。成彥戴上耳機，慢慢閉上眼睛——她知道，這次危機雖然暫時壓下去了，但林楓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電影快拍完了，他們還會有新動作。但她不怕了，她有陸岩的專業公關，有顧懷安的支持，有老周、劉師傅這些人的溫暖，更有自己對母親的責任和對演戲的初心。
隻是她沒注意，手機後台突然彈出條陌生消息，發信人備注是“茶館小王”——是老陳上周剛招的幫工。消息隻有短短一句：“林楓讓我盯緊成彥母親明天的動向，有情況隨時報。”此時的小王正蹲在茶館後院，手裡拿著掃把，老陳的聲音從前麵傳來：“小王，把院子裡的梔子花瓣掃了，彆讓人踩壞了！”小王慌忙把手機揣進兜裡，回複“好嘞陳叔”時，手機屏幕還沒關，對話框裡林楓剛發的“明天跟緊點，彆被發現”還亮著，映在他有點慌亂的眼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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