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俺也窮，俺懂”，像一把鈍刀，不鋒利，卻帶著一股子蠻力，硬生生撬開了薇薇安那顆被羞恥和憤怒層層包裹起來的心。
她忽然就不覺得那麼委屈了。
是啊，有什麼好委屈的。
她上輩子不也是這樣嗎？
穿著租來的西裝，戴著假的名表，在五星級酒店的會議室裡，對著身價上億的客戶，唾沫橫飛地吹著一個連自己都不信的方案。
方案通過了，拿幾千塊的提成，回去繼續吃泡麵還花唄。
方案被斃了，被老板罵得狗血淋頭，回去還是繼續吃泡麵還花唄。
本質上，和她現在乾的事，又有什麼區彆呢？
隻不過，客戶換成了這群審美清奇的超自然生物，產品是她自己，而報酬，是能讓她活下去的血。
大家，都是在生活的泥潭裡，拚了命撲騰的倒黴蛋罷了。
這麼一想，薇薇安的心態，瞬間就平衡了。
她甚至有點想笑。
她關掉私信，靠著冰冷的牆壁，將剩下的六袋血漿整整齊齊地碼在自己身邊，像一隻守著過冬糧食的倉鼠。
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讓她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她終於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她最初醒來的那個房間。
房間裡依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那口黑沉沉的棺材，在慘白的月光下，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薇薇安現在是看都不想看它一眼。
她繞過棺材，直接把自己摔在了旁邊那張積滿灰塵的、有著四根華麗立柱的大床上。
床墊裡的填充物早就爛光了，她躺上去，感覺自己就像是躺在一張鋪了層破布的鐵絲網上，硌得她後背生疼。
但她不在乎。
有床躺，就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
她閉上眼睛，想讓自己睡過去。
可大腦卻異常的興奮，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直播，像一部循環播放的災難片，在她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過場。
每一個尷尬的瞬間，每一個羞恥的表情，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睡不著。
根本睡不著。
她煩躁地翻了個身，乾脆從隨身倉庫裡，取出了那塊黑曜石手機。
既然睡不著，那就乾脆複盤！
這是她從前廣告生涯裡養成的習慣，每一次提案，無論成敗，都必須進行徹底的複盤，找出優點，分析缺點，為下一次的“被折磨”積攢經驗。
她點開了直播後台的錄像回放功能。
一段視頻彈了出來，封麵圖，就是她被那杯“特調血漿”糊了一臉，表情呆滯的瞬間。
係統還很“貼心”地，給這個瞬間打上了一個巨大的、金光閃閃的標簽——【高能名場麵】。
薇薇安：“……”
她麵無表情地，按下了播放鍵。
視頻的前十分鐘，她幾乎是開著三倍速看完的。
太無聊了。
她看著屏幕裡那個裝作優雅的自己，聽著那些空洞做作的台詞，尷尬得腳趾都在用力。
就這種水平，彆說吸引觀眾了，她自己都想隨手劃走。
她的人氣值曲線圖，也忠實地反映了這一點。
在前十分鐘裡，那條代表著人氣的線，就像是她的心電圖一樣，平得讓人絕望。
然後，轉折點來了。
“啪嗒。”
視頻裡，那隻肥碩的老鼠，如同天降正義，精準地砸進了她的杯子裡。
薇薇安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可耳邊，卻傳來了直播間裡，那些此起彼伏的彈幕音效。
【路過的狼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深海鹹魚王：這……這是什麼新型的行為藝術嗎？】
她睜開眼，死死地盯著屏幕右上角的人氣曲線。
就在老鼠出現的那一刻，那條平直的線，像是打了腎上腺素一樣，瞬間“biu”地一下，垂直向上拉升！
觀眾人數，從可憐的3個，在短短幾十秒內，一路飆升到了15個！
彈幕，也像開了閘的洪水，瞬間刷滿了整個屏幕。
“活潑的夜宵？”
“詭異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