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的嘴角,維持著那個勝利的、完美的弧度。
她甚至能想象出屏幕對麵,“暗夜之子”那張被氣到扭曲的臉。
讓你毒舌,讓你拆台。
在社畜千錘百煉的話術和臨場應變能力麵前,任何刁鑽的甲方都隻是紙老虎。
她心中那股屬於金牌乙方秦瑤的驕傲,和屬於末代貴族薇薇安的矜持,在這一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堅不可摧的自信。
直播間裡,悲傷的氣氛還在發酵。
“魔法少女咕嚕嚕”已經開始在彈幕裡,為薇薇安那位虛構的、為愛神傷的母親,寫起了虐心小短文。
“頭很鐵”也罕見地沉默了,似乎在為那個素未謀麵的人類鐵匠感到惋惜。
整個直播間的格調,都被她成功地從“炫富翻車現場”,拉升到了“家族秘聞悲情史詩”的高度。
人氣值,正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緩慢但穩定地向上攀升。
一切,都好起來了。
薇薇安被這種勝利的喜悅衝昏了頭腦,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她應該更主動地,去展示這件“充滿故事”的禮服,將人設徹底焊死。
一個念頭,在她腦海裡閃過。
她想起了自己練習過無數次的動作——平移。
對,她可以平移一步,讓觀眾從另一個角度,欣賞這件禮服的“破碎美”。
這個想法一出現,就再也遏製不住。
她太想乘勝追擊了。
她微微提起裙擺,身體像一塊僵硬的木板,極其小心地,向左側,橫向挪動了一小步。
就是這一小步,出了問題。
或許是她心情激蕩,動作的幅度比練習時大了一絲。
或許是晨光恰好移動到了一個刁鑽的角度。
當她站定後,一道不屬於天鵝絨材質的、冰冷的、銳利的光,從她的後肩位置,一閃而過。
那道光,快得像一道錯覺。
但在“暗夜之眼”這個彙聚了各種動態視力超群生物的平台,任何錯覺,都可能被無限放大。
直播間裡,那股悲傷的氛圍,出現了一絲裂痕。
一個新進來的、id是“愛吃瓜的貓妖”的觀眾,發了一條帶著遲疑的彈幕。
【愛吃瓜的貓妖:咦?是我眼花了嗎?剛才主播背後,好像有什麼東西亮了一下?】
這條彈幕,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路過的鷹身女妖:樓上你不是一個人!我也看到了!像是什麼金屬!】
【洞穴地精a:金屬?難道是……母親大人留下的那些“凡人的星辰”?主播把彆針藏在外麵了?】
【魔法少女咕嚕嚕:對!一定是這樣!這是為了更好地紀念!你們看這細節,太好哭了嗚嗚嗚……】
“魔法少女咕嚕嚕”再一次,試圖用她那強大的邏輯自洽能力,將一切不合理都合理化。
薇薇安的心,卻已經沉到了穀底。
她感覺自己背上那個沉重的、用來固定窗簾杆的鐵掛鉤,正在散發出灼人的熱量。
不,不是一個。
是兩個。
一個在後腰,一個在肩胛骨。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在咕嚕嚕鋪好的台階上,再添幾塊磚,把這個謊圓過去。
然而,她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那道金色的、如同催命符一般的id,再一次,占據了所有人的視線。
這一次,他連一個字的鋪墊都沒有,直接就是一句淬了毒的、直擊靈魂的嘲諷。
【暗夜之子:哦?那背後的鐵器,是為了紀念你那生了鏽的腦子嗎?】
完了。
薇薇安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道驚雷,從頭到腳,劈了個外焦裡嫩。
他看見了。
他不僅看見了,他還用一種最惡毒、最精準的方式,指出了那玩意的本質——就是一塊破鐵。
什麼“凡人的星辰”,什麼“愛情的見證”,在這個殘酷的、不講情麵的“生了鏽的腦子”麵前,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可笑至極。
直播間的氣氛,瞬間從“強行挽尊”轉入了“死寂”。
連“魔法少女咕嚕嚕”都發不出彈幕了,大概是被這句過於刻薄的話給噎住了。
薇薇安的後背,冷汗涔涔。
她甚至能感覺到,那兩個鐵掛鉤,正在一寸一寸地,烙穿她的天鵝絨,烙穿她的皮膚,暴露出她貧窮、窘迫又滿口謊言的內核。
怎麼辦?
承認嗎?
承認自己窮到隻能用窗簾杆的掛鉤來做衣服?
那她薇薇安·德·凡爾賽的臉,還要不要了?
這個直播間,還能開得下去嗎?
不!
秦瑤的字典裡,就沒有“認輸”這兩個字!
越是山窮水儘,越是絕體絕命,她的cpu就轉得越快,那股屬於社畜的、不講道理的、胡攪蠻纏的生命力,就迸發得越頑強。
一個漏洞,可以用一個悲傷的故事來補。
那一個無法用故事來解釋的、充滿了工業氣息的鐵掛鉤呢?
那就用一個,更宏大、更離譜、更讓人無法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