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對凡爾賽家族長達數百年的、充滿了鄙夷與仇恨的描述。
懦弱,虛偽,狡詐,墮落。
所有的負麵詞彙,都被毫不吝嗇地,用在了那個古老的吸血鬼家族身上。
一開始,這些文字讓他感到心安。
但很快,他就發現了問題。
這些記載,太完美了。
完美得,像一篇被人精心修改過無數遍的公關文稿。
所有的戰役,盧卡斯家族都是正義的化身,英勇無畏,算無遺策。
所有的敵人,都愚蠢,魯莽,不堪一擊。
沒有任何一次失敗的記錄,沒有任何一次錯誤的決策,沒有任何一個族人,對這場持續了數百年的仇恨,提出過一絲一毫的質疑。
這不正常。
曆史,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真正的曆史,應該充滿了矛盾,充滿了偶然,充滿了無數見不得光的、肮臟的細節。
而不是一本單薄的、隻有黑與白的英雄讚歌。
他的手指,停留在一段描述“月圓狂化”詛咒的文字上。
書上說,這是凡爾賽的惡毒詛咒,也是盧卡斯家族為了勝利而付出的、榮耀的代價。
每一個在月圓之夜失去理智的族人,都是背負著榮耀的英雄。
萊恩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榮耀?
他親眼見過,自己的父親,那個上一代的族長,在月圓之夜,是如何變成一頭隻知道撕咬和嚎叫的野獸。
他也親眼見過,父親在清醒之後,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是如何跪在地上,發出絕望的、野獸般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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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榮耀。
那是折磨。
是足以將一個最強大的戰士,從靈魂深處徹底摧毀的、永無止境的地獄。
“砰。”
他合上了那本厚重的古籍。
塵土飛揚。
他的腦海裡,再一次,浮現出薇薇安的臉。
那個女孩,在直播裡,為了幾百點人氣值,能對著一塊破石頭編出一段史詩。
她會因為一個掉進杯子裡的老鼠而驚慌失措。
她會因為觀眾的幾句安慰,而笨拙地表達感謝。
她貧窮,弱小,滿嘴謊言。
但她也很堅韌,像一株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不起眼的雜草。
無論被風雨如何摧殘,她總能找到活下去的辦法。
這樣的人,會是那個“懦弱、虛偽、狡詐”的背叛者後裔嗎?
萊恩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發出的那條警告,不是為了威脅她。
而是為了……
阻止自己內心那股越來越強烈的、想要去探尋真相的衝動。
但他失敗了。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瘋狂地生根發芽,直到撐破他用數百年謊言構築起來的、堅硬的外殼。
他不能再坐在這裡,靠著這些不可信的文字,來欺騙自己。
他必須去。
親自去見她。
親自去看那本龍皮日記。
然後,當著她的麵,問出那個盤踞在他心中,已經快要讓他發瘋的問題。
我們,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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