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
這是薇薇安對主大廳此刻唯一的感知。
那股支撐著她完成“女王宣言”的、名為“腎上腺素”和“社畜的職業操守”的力量，在關閉直播的瞬間，被抽得一乾二淨。
她蜷縮在石柱的陰影裡，像一塊被扔進角落的破布。
身體的每一個部件都在發出解體前的哀鳴。
骨頭是散的，肌肉是爛的，連流淌在血管裡的血液，都像是凝固的鉛塊。
她很冷。
也很餓。
那股從大廳中央的廢墟下，飄散出來的鐵鏽味，像一隻無形的手，不知疲倦地，撓刮著她的喉嚨。
她的牙根在發癢，那兩顆屬於吸血鬼的獠牙，正在不受控製地，從牙齦裡微微探出，傳遞著最原始的渴望。
食物。
高熱量的，充滿生命能量的，新鮮的食物。
就在那裡。
隻要她站起來，走過去，就能得到。
那是她的戰利品。
她用生命和智慧換來的，理所應得的戰利品。
這個念頭，像一個最惡毒的魔鬼，在她那片混沌的腦海中，反複低語。
屬於秦瑤的那部分靈魂，在恐懼，在顫抖，在發出無聲的抗議。
但屬於薇薇安的這具身體，卻已經快要屈服。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腳，正在不受控製地，試圖撐起她那具疲憊不堪的身體。
就在這場屬於人與獸的無聲拔河，即將分出勝負的時刻。
“叮——”
被一聲輕微機械，與這個古老城堡格格不入的電子提示音，打破了。
薇薇安的動作，停住了。
她緩緩地，低下頭。
看到了那個被她扔在地上，屏幕已經暗下去的黑曜石手機。
是係統。
是她的老板。
是那個永遠在她最不想動彈的時候，準時出現，提醒她該上班的，萬惡的資本家。
她不想理會。
她現在隻想躺著，或者，去吃點什麼。
但那隻手，卻像被植入了某種無法違抗的程序，不受控製地，伸了過去。
她撿起了那部冰冷的手機。
解鎖。
點開那個熟悉的、代表著“暗夜之眼”的app。
然後，她看到了，她畢生難忘的一幕。
沒有溫馨的後台界麵。
她的整個手機屏幕，像是被一場海嘯，徹底淹沒了。
無數條金色，紅色，紫色的，如同決堤的洪水，又像是火山爆發的岩漿，以一種蠻不講理的姿態，從屏幕的下方，瘋狂地向上噴湧。
代表著“禮物打賞”的數字，在以一種她完全無法理解的速度，瘋狂跳動。
【“魔法少女咕嚕嚕”向您贈送了“不落的王冠”x10！】
【“哥特少年小德”向您贈送了“鋼鐵玫瑰”x50！】
【“頭很鐵”向您贈送了……“一車耐火磚”？】
代表著“新增關注”的數字，已經徹底變成了一道飛速滾動的殘影。
而在屏幕最頂端，那個代表著她總資產的“人氣值”一欄。
那個數字，正在以一種足以讓任何一個程序員當場崩潰的速度，向上狂飆。
三十萬。
四十萬。
五十萬。
數字的每一次跳動，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薇薇安那顆屬於社畜的心臟上。
她看到，在那些狂亂的禮物之中，有一行由無數觀眾的彈幕彙集而成，金色的巨大標語，被平台強行置頂，如同一個永不熄滅的徽章，烙印在她的後台首頁。
【凡爾賽，永不陷落！】
【凡爾賽，永不陷落！】
【凡爾賽，永不陷落！】
薇薇安呆住了。
她像一個第一次進城的鄉下人，又像一個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旱鴨子，隻是呆呆地，看著眼前這片光怪陸離的海洋。
她的大腦，已經徹底失去了計算能力。
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
直到那場海嘯，終於緩緩平息。
直到那個狂飆的數字，終於停下了它瘋狂的腳步。
一個仿佛帶著神聖光芒，長得讓她數了好幾遍的最終數字，定格在了屏幕的最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