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金色充滿了刻薄意味的彈幕,是他向那個搖搖欲墜的世界伸出的,唯一的手。
在他發出那句話之後,他便盯著屏幕,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了那個女孩決絕的背影,看到了那盞吊燈轟然墜落,將那個該死的獵魔人吞沒在了廢墟之下。
看到了她在劫後餘生後,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鏡頭前,撿起了那個該死的手機。
他聽完了她那段足以讓任何靈魂為之顫抖的宣言。
然後,他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一條信息,甚至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時——
畫麵,連同那個女孩倔強的眼神,一起,歸於黑暗。
直播,被她親手結束了。
萊恩·盧卡斯在林間狂奔。
風雪像冰冷的刀子,刮在他的臉上。
腳下崎嶇不平的山路,在他眼中平坦如砥。
他體內的狼血在燃燒,四肢充滿了力量。
他已經這樣跑了整整兩天兩夜。
不知疲倦。
一種陌生的,他活了二十多年都從未體驗過的焦躁,像一團火焰,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想不明白。
他為什麼要發出那條提示。
他為什麼要關心一個宿敵後裔的死活。
她是凡爾賽。
是那個讓盧卡斯家族背負了數百年詛咒的,背叛者血脈。
他應該,像他的族人一樣,對她的死亡,感到快意。
可他沒有。
他隻有一種,幾乎要將他逼瘋的恐慌。
他害怕。
他害怕等他趕到那座古堡時,看到的,是一具早已沒有了呼吸的屍體。
他害怕,那個唯一可能解開兩個家族數百年恩怨的線索,就此中斷。
他害怕,自己再也看不到那個在直播裡,明明窮得叮當響,卻還要硬撐著貴族體麵,結果總是因為各種離譜的原因而當場翻車的,女孩。
夜色漸深。
萊恩在一棵巨大的千年橡樹前,停下了腳步。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月亮,被烏雲遮蔽,隻透出微弱的輪廓。
還不是月圓之夜。
他壓下體內因為長時間奔跑而開始變得躁動的血脈,伸出手在樹乾上,按照特定的三長兩短節奏,輕輕敲擊。
片刻之後。
他麵前的地麵,傳來泥土翻動的聲音。
被枯葉和藤蔓完美偽裝起來的洞口悄然打開。
屬於同類的氣息,從洞口裡傳了出來。
一個同樣穿著深色旅行裝,臉上帶著猙獰疤痕的狼人,從洞口裡探出了半個身子。
他的眼神警惕,銳利。
當他看清來人是萊恩時,他眼中的警惕,化作了驚訝與尊敬。
他從洞口裡走了出來,對著萊恩,單膝跪地。
“少主。”
萊恩沒有看他。
他的目光,穿過茂密的樹冠,望向東方那片連綿起伏的山脈輪廓。
“東邊,有動靜嗎。”
他的聲音沙啞,乾澀。
被稱為“斷爪”的狼人斥候,依舊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低著頭,迅速回答。
“有。”
“一隻瘋狗,闖進了我們的獵場。”
瘋狗。
這是狼人部落,對那些來自“聖光教會”狂熱獵魔人的,蔑稱。
萊恩的心向下一沉。
“名號。”
“聖光教會。”
“一個沒上過血冊的雛兒,但很紮手。”
“像條瘋狗一樣,逮誰咬誰。”
“我們已經有兩個外圍的兄弟,被他打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