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看著她。
看著這個上一秒還垂著頭,連眼裡的光都像是被抽走,整個人黯淡得如同熄滅燭火的女人。
下一秒卻因為個他聽不懂的詞組而重新燃起火焰的女人,那雙狼瞳裡,翻湧著他自己都無法分辨的複雜情緒。
困惑,荒謬,還有一絲……
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被那股不講道理的生命力所吸引的震撼。
“全球……戰略……發布會?”
萊恩重複了一遍這個詞,不是因為不解其意,而是無法理解,是怎樣的精神構造,才能讓一個人在絕境之中,想出如此匪夷所思,聽起來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計劃。
薇薇安臉上的亢奮,像是被他這句低沉不帶感情的重複給戳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
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的社畜思維又一次超速了。
在萊恩這種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古代生物看來,她剛才那番打了雞血般的豪言壯語,恐怕跟一隻螞蟻振臂高呼要撬動地球一樣可笑。
“我的意思是,”薇薇安清了清嗓子,試圖用他能理解的邏輯來挽救一下自己剛剛崩塌的“女王”人設。
“這是一場宣告。”
“一場不流血的,力量展示。”
“我們要向所有躲在暗處偷窺的家夥,不管是gapi,還是‘聖光教會’,宣告凡爾賽家族……”
“回來了。”
薇薇安的聲音不高。
萊恩沒有說話。
隻是看著她,目光深沉。
他想起了不久前,她是如何在那個獵魔人的弩箭下,用自己的血凝成護盾。
想起了她是如何麵對gapi那個笑麵虎,一字一句,滴水不漏地為自己爭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想起了她是如何在拿到那點可憐的物資後,蹲在地上,像個守財奴一樣,盤算著每一袋水泥的用處。
這個女人,身上充滿了矛盾。
虛榮,狡猾,滿嘴謊言,把騙人當飯吃。
可她又堅韌,頑強,像一棵從石頭縫裡硬生生長出來的野草,無論被踩倒多少次,總能用讓人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新站起來。
她會因為一杯劣質的“血漿”而滿足,也會為了一個遙遠的,複興家族的目標而燃燒自己。
她弱小得可憐,卻又強大得可怕。
萊恩忽然意識到,自己這一路追尋而來的,那個關於家族沉重的真相,似乎已經不再是唯一留住他的東西。
他無法想象,自己離開後,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獨自一人,守著這座破敗的城堡,麵對那些即將到來的,真正的風暴。
她會被撕碎的。
連同她那些可笑又可敬的,“項目計劃書”。
這個念頭,像一根刺,紮進了他的心臟。
煩躁,不忍與某種連他自己都無法命名的責任感,在他的血液裡翻湧。
“你的計劃,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