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仿佛一頭沉默的巨獸，將兩支小小的隊伍吞噬其中。秦建國帶領的勘察隊，如同在巨獸腸道中艱難前行的螻蟻，既要尋找出路，又要警惕身後隨時可能撲來的捕食者。
抬著李二狗的擔架是最大的負擔。儘管根生和張老歪已經儘力挑選相對平坦的路徑，但在根本沒有路的原始森林中，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兩個負責抬擔架的隊員很快氣喘籲籲，汗水浸透了衣衫。隊伍的行進速度被嚴重拖慢。
秦建國走在隊伍最後，負責斷後。他的耳朵像最靈敏的雷達，捕捉著身後密林中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聲響——一聲被驚飛的鳥鳴，一段枯枝被踩斷的脆響，甚至是風吹過不同密度樹葉時帶來的細微流動變化。他的手指始終沒有離開步槍的扳機護圈，神經如同上緊的發條。
“隊長，他們……真的跟來了嗎？”一名走在秦建國前麵的年輕隊員忍不住低聲問道，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緊張。
“彆回頭，保持隊形，注意腳下！”秦建國低聲喝道，沒有直接回答。但他凝重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那種被野獸窺視的感覺如芒在背，越來越清晰。
時間在壓抑的沉默和艱苦的跋涉中流逝。日頭漸漸西斜，林間的光線變得斑駁而昏暗。必須在天黑前找到一個相對易守難攻的地方過夜，在黑暗中行進無異於自殺，無論是對於腳下的險峻，還是對於身後的追蹤者。
“隊長，前麵有個小山坳，背風，側麵有塊大岩石，好像能避一避！”負責在前方探路的隊員氣喘籲籲地跑回來報告。
“過去看看！”秦建國精神一振。
山坳不大，但地形確實有利。背靠著一麵近乎垂直的陡峭山壁，側麵有一塊巨大的風化岩石，像一座天然的堡壘，隻需守住正麵和側翼的一個缺口，防禦壓力會小很多。
“就在這裡宿營！動作快！”秦建國下令。
隊員們立刻行動起來。安置好李二狗，留下兩人在岩石製高點持槍警戒，其他人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出一小片空地，用折斷的樹枝和收集來的石塊在正麵和側翼缺口構築簡單的防禦工事。沒有人敢生火，儘管夜晚的寒意已經開始滲透。
秦建國爬上岩石，借著最後的天光，用望遠鏡仔細觀察來時的方向。茂密的林海一片沉寂，看不到任何人影，但那種危險的預感卻越來越強烈。
“看到什麼了嗎，隊長？”張老歪湊過來，手裡緊握著他的老式步槍。
“沒有，太安靜了。”秦建國放下望遠鏡，眉頭緊鎖，“老歪叔，你經驗多，怎麼看？”
張老歪啐了口唾沫：“這幫龜孫子，肯定是跟著呢。他們在等，等我們最累、最鬆懈的時候，比如……後半夜。”
秦建國默默點頭，這也是他的判斷。他跳下岩石，召集所有隊員。“今晚不可能睡。兩人一組，輪流警戒，每組一個時辰。其他人，抱著槍，靠著岩壁休息，保持警惕！聽到任何動靜，立刻示警！”
他特意給李二狗喂了些水和搗碎的乾糧，李二狗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但腿傷在低溫下更顯痛苦，他咬著牙，一聲不吭。
“二狗，堅持住，明天我們加快速度，一定能出去。”秦建國安慰道。
“隊長……我沒事……你們小心……”李二狗虛弱地說。
夜幕徹底降臨，森林陷入了純粹的黑暗和寂靜之中，隻有一些不知名的蟲鳴和偶爾傳來的夜梟叫聲，反而更添幾分詭異和壓抑。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和腐葉的氣息，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從隊員們身上散發出來的緊張汗味。
秦建國安排了守夜順序，自己選擇了最為困倦的後半夜第一班崗。他靠著冰冷的岩石，閉上眼睛，但耳朵和大腦卻保持著高速運轉。其他隊員也和他一樣，無人能真正入睡，隻有沉重的呼吸聲在黑暗中起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下半夜，秦建國準時醒來，替換下上一班警戒的隊員。他和根生一組，守在岩石製高點和正麵工事後。
森林的夜晚寒冷刺骨。根生年輕，有些熬不住，眼皮開始打架。秦建國輕輕碰了碰他，低聲道：“不能睡，根生，想想對岸那些人的眼睛。”
根生一個激靈，立刻清醒過來，用力點了點頭，握緊了手中的柴刀。
就在這時，秦建國似乎聽到了一聲極輕微的、像是石子滾落的聲音，從側翼缺口的黑暗中傳來。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輕輕拉動了槍栓，發出“哢噠”一聲輕響，這是提醒所有隊員的信號。
幾乎在同時，側翼缺口處的黑暗中，猛地竄出幾個黑影，如同撲食的餓狼，悄無聲息卻又迅捷無比地衝向營地！他們果然選擇了防禦相對薄弱的側翼，而且選擇了人最困乏的後半夜發動襲擊！
“打！”秦建國怒吼一聲，手中的56式半自動步槍瞬間噴出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