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鐮——!”
老支書趙大山那一聲洪亮的號令,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瞬間激起了千層浪。早已蓄勢待發的人群,如同決堤的洪水,呐喊著、呼應著,衝進了那片金色的海洋。
刹那間,原本靜謐的田野沸騰了!
“唰——唰——唰——”
鋒利的鐮刀割斷莊稼根莖的聲音,密集、清脆、富有節奏,如同千軍萬馬行進時的腳步聲,又如同秋日最激昂的樂章。男人們彎下腰,脊背在晨光中勾勒出堅韌的弧線,手臂穩健地揮舞,成排的穀子、黍子應聲而倒,整齊地鋪在身後。汗水很快從他們古銅色的額頭、脖頸上滲出,彙聚成滴,滾落在腳下的黑土地裡,但他們顧不得擦拭,隻是偶爾直起腰,捶打一下酸脹的後背,深吸一口帶著秸稈清香的空氣,便再次俯身融入那金色的波浪。
女人們緊隨其後,她們的動作同樣麻利。用搓好的草繩,將男人們放倒的莊稼迅速捆紮成一個個敦實的“個子”。一掐、一擰、一繞,一個個金黃色的莊稼捆便立在了田壟上,像一個個守衛豐收的士兵。她們時而互相幫忙,時而說笑幾句,用爽朗的笑聲驅散著勞累。
“虎子哥,這邊茬子留高了!”
“曉得了!”
“猛子叔,你那邊割得太快,我們跟不上了!”
“加把勁,婦女能頂半邊天!”
田野裡,吆喝聲、說笑聲、鐮刀聲、莊稼倒地聲交織在一起,喧鬨卻充滿了生命的張力。
老人和孩子們也成了這豐收圖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老人們負責在地頭照看水罐和乾糧籃子,不時用蒼老卻洪亮的聲音提醒著:“慢點乾,彆著急,穩當第一!”“喝水!都過來喝水!”孩子們則像快樂的田鼠,在田埂上奔跑,負責將涼開水一碗碗送到大人手中,或者傳遞些小工具。他們的小臉上洋溢著興奮,仿佛這不是艱苦的勞動,而是一場盛大的集體遊戲。
秦建國和沈念秋也投入了這場戰鬥。秦建國雖然不如老把式們熟練,但他肯學肯乾,很快掌握了技巧,揮舞鐮刀的動作也越發流暢。沈念秋則和婦女們一起捆紮莊稼,她的手起初被粗糙的秸稈磨得發紅,但她咬牙堅持著,細心地將每一個莊稼捆都紮得結實實。她還背著她那個標誌性的藥箱,隨時準備處理可能出現的割傷、劃傷。
老支書趙大山沒有固定在哪一塊地,他像一位沉穩的將軍,在廣闊的“戰場”上巡視。時而停下來,撿起一穗穀子掂掂分量,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時而指點一下哪個小夥子的動作可以更省力;時而又協調一下各片區域的人力分配,確保進度均衡。他的身影出現在哪裡,哪裡的乾勁似乎就更足一些。
太陽越升越高,秋老虎的餘威開始顯現。陽光灼烤著大地,也灼烤著每一個勞作的人。汗水浸透了每個人的衣衫,在後背上洇出深色的鹽漬。手臂開始酸麻,腰背如同壓上了巨石。但沒有人停下,甚至沒有人提出休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在跟天氣賽跑,跟時間搶糧。早一天收完,早一天安心。
中午,簡單的飯菜和充足的涼開水被送到了地頭。大家或蹲或坐,圍在一起,就著鹹菜疙瘩、啃著貼餅子,喝著略帶土腥氣的井水,卻覺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甜。短暫的休息是為了下午更好的衝刺。飯後,甚至不需要催促,人們便自動拿起工具,再次投入到勞作中。
下午的勞動更加艱苦。持續的高強度作業消耗著大量的體力,陽光也更加毒辣。但靠山屯人的韌性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儘致。男人們脫掉了濕透的褂子,光著膀子,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油光發亮,肌肉賁張,每一次揮鐮都充滿了力量感。女人們的頭巾被汗水浸透,臉頰曬得通紅,但手上的動作依舊不停。
虎子和李曉雲夫婦配合默契,虎子在前麵割,李曉雲緊隨其後捆紮,兩人幾乎不用交流,就能保持一致的節奏。猛子更是如同不知疲倦的鐵人,他帶領的那一片區域,進度始終遙遙領先。秦建國的手上磨出了水泡,他悄悄用布條纏上,繼續揮鐮。沈念秋不顧勸阻,堅持留在地裡,用濕毛巾給中暑跡象的隊員擦拭額頭,分發緩解疲勞的草藥茶。
夕陽西下,將天邊染成一片絢爛的晚霞,也給無邊的田野鍍上了一層更加濃鬱的金色。勞作了一天的人們,終於拖著疲憊不堪卻異常滿足的身體,開始陸續返回屯子。他們的身後,是大片大片被收割的田野,一個個金黃的莊稼捆整齊地排列著,一直延伸到視野的儘頭。
打穀場上,早已燈火通明點燃了多個火把和風燈)。收獲的莊稼被一車車、一擔擔地運回來,堆成了幾座真正的小山。空氣中彌漫著新糧特有的、陽光和泥土混合的芬芳。
儘管累得幾乎散架,但看著這堆積如山的勞動果實,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無法抑製的笑容和自豪。不知道是誰先起了個頭,粗獷而悠揚的東北民歌號子在打穀場上響了起來,很快,更多的人加入進去,彙成了雄渾的合唱。這歌聲,驅散了疲憊,唱出了喜悅,也唱出了對腳下這片土地最深沉的眷戀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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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是前所未有的豐盛。大鍋燉的魚湯管夠,新下來的糧食磨麵蒸的饅頭暄軟噴香,還有特意留下的鮮肉炒了菜。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圍坐在一起,狼吞虎咽,吃得格外香甜。孩子們在大人中間穿梭嬉鬨,整個屯子都沉浸在一種極度勞累後、極度滿足的歡樂氛圍中。
秦建國和沈念秋坐在一起,看著眼前這熱火朝天的景象,相視而笑。他們的手也都磨破了,腰酸背痛,但心裡卻充滿了成就感。
“這才是真正的豐收。”秦建國感慨道。
“是啊,”沈念秋望著星空下那幾座莊稼山,輕聲道,“汗水澆灌出的果實,最是甘甜。”
老支書趙大山沒有參與年輕人的喧鬨,他獨自走到莊稼垛前,抓起一把沉甸甸的穀穗,放在鼻尖深深一嗅,那熟悉的、生命的香氣讓他渾濁的老眼裡,閃爍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淚光。他知道,最艱難的一關,算是過去了。有了這些糧食,靠山屯的這個冬天,就有了脊梁骨!
秋收的第一天,在極度疲憊和極度滿足中落下了帷幕。但這僅僅是開始,接下來的脫粒、晾曬、入倉,還有大量的工作要做。不過,最大的壓力已經釋放,所有人的心,都如同那漸漸飽滿的糧倉一樣,變得無比踏實。金色的秋天,終於被他們牢牢地抓在了手中。而冬日溫暖的炊煙,似乎已經在這豐收的夜晚,提前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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