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夜歸人。當猛子、周偉幾人帶著一身寒氣與至關重要的情報撞開隊部密室的門時,等待已久的秦建國和老支書立刻迎了上去。來不及寒暄,猛子簡明扼要地彙報了發現敵特據點、人員數量、裝備情況以及最關鍵的那兩人分兵前往“死亡峽穀”的新動向。
“……情況就是這樣,建國叔,老支書。”猛子聲音沙啞,嘴唇凍得發紫,“這夥人絕不是普通溜邊過來的散兵遊勇,看那裝備和做派,是正軌的偵察通訊小隊,所圖非小!尤其是分兵去死亡峽穀那兩人,背著不小的背包,肯定有特定任務。”
密室裡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來。煤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映照著每個人臉上前所未有的嚴峻。
“死亡峽穀……”老支書重複著這個名字,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絲忌憚,“那地方,除了老一輩傳下來的關於當年小鬼子在那裡修過秘密工事的說法,幾十年沒人敢深入了。地形險惡不說,主要是邪性,指南針進去都會亂轉。他們去那裡,是想找什麼?還是想利用那裡的地形建立第二個據點?”
秦建國眉頭緊鎖,手指重重地點在粗糙的木桌上,那枚黃澄澄的彈殼在燈下泛著冷硬的光。“不管他們想乾什麼,這件事,已經不是我們靠山屯自己能解決的了!”他的聲音斬釘截鐵,“敵人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人數至少五六人,還可能更多。我們屯的民兵,打打土匪、維護治安還行,真要和有備而來的職業武裝人員正麵交鋒,武器、訓練、經驗都差得太遠,硬碰硬就是送死!”
他環視眾人,目光最後落在老支書臉上:“老支書,我的意見是,必須立刻、馬上向上級詳細彙報!這不是逞英雄的時候,關係到邊境安全,必須由上級決策,派正規部隊來處理!”
老支書深深吸了一口早已熄滅的煙袋鍋,緩緩點頭,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建國說得對。這事,頂破天了!咱們靠山屯是前沿的‘眼睛’,但不能代替‘拳頭’。把‘眼睛’看到的情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報上去,就是咱們當前最大的功勞和責任。等上麵來了人,咱們再全力配合,當好向導,做好後勤。”
意見統一,行動立刻展開。
秦建國親自執筆,結合猛子、周偉的觀察,撰寫了一份極其詳儘的報告。內容包括:發現敵特的時間、地點野狼溝具體方位坐標,使用了軍事地圖上的標注)、人數明確觀察到四人,洞內情況不明,判斷至少五至六人)、裝備觀察到製式步槍、望遠鏡、通訊天線,彈殼證據)、活動特點警戒森嚴,有固定崗哨)、以及最新發現的兩人分兵前往死亡峽穀的動向。報告還附上了靠山屯目前采取的應對措施:已組織精乾民兵在確保安全距離下對野狼溝據點進行遠距離監視,並加強屯子自身警戒,同時開始動員力量,準備協助可能到來的上級行動。
這封沉甸甸的報告,被複製了兩份。一份由虎子親自帶領三名最可靠的民兵,騎上屯裡最快的馬,連夜冒雪趕往公社武裝部。另一份,則由猛子帶著兩名偵察隊員,走更險峻但更近的小路,送往與靠山屯有聯防協議的林場屯,請林支書通過他們的通訊線路林場有電話線)緊急轉接邊防部隊。雙管齊下,確保萬無一失。
送信的人出發後,靠山屯進入了一種焦灼的等待狀態。表麵的平靜下,是高度緊繃的神經。崗哨增加到了三道,日夜不休。屯子裡,婦孺老弱被叮囑儘量不要遠離屯子中心,孩子們嬉鬨的聲音也小了許多,仿佛被這凝重的氣氛所壓抑。木器坊裡,燈火通明,敲打聲不斷,不是在製作家具農具,而是在秦建國的親自督促下,趕製一批適合雪地山地行動的裝備:加寬的雪鞋、用於攀爬冰坡的簡易冰爪、以及用白布和麻繩製作的雪地偽裝披風。
周偉也沒閒著,他利用自己帶來的有限書籍和知識,幫著猛子進一步完善對敵特據點可能裝備的推斷,並繪製了更精細的野狼溝區域地圖,標注了所有已知的路徑、水源、可供隱蔽的地點以及那個據點的大致方位和觀察點位置。他還向民兵們普及了一些簡單的反偵察技巧和如何在雪地環境中更好地隱藏自己。
那兩隻小野豬崽似乎也感受到了屯子裡不同尋常的氣氛,不像剛開始那樣焦躁,在猛子和周偉的耐心喂食下,漸漸習慣了從他們手中取食紅薯和菜葉,偶爾還會發出幾聲不再是驚恐嚎叫的、略顯短促的哼哼聲。這微小的進展,在這緊張的氛圍中,帶來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慰藉。
時間在等待中緩慢流逝。第一天過去了,送信的人沒有回來。山裡的雪斷斷續續,地麵上積了薄薄一層,天地間一片肅殺。
秦建國和老支書幾乎沒合眼,輪流在隊部值守,等待著任何消息。派往死亡峽穀方向的遠距離監視哨也沒有傳來新的發現,那兩個人如同被茫茫林海雪原吞噬了一般。
“死亡峽穀……那裡麵到底有什麼?”秦建國盯著牆上那張泛黃的區域地圖,目光落在那個用紅筆圈出的、標注著“死亡峽穀”字樣的區域,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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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支書坐在火盆邊,慢悠悠地這似乎是他緩解緊張的習慣)擦著他的煙袋鍋:“老輩子人說,小鬼子投降前,在那裡頭埋藏了不少東西。也有說法是那裡有特殊的礦脈。可那地方,進去容易出來難,指南針失靈,容易迷路,還有說不清的沼澤暗坑,夏天瘴氣重,冬天風雪猛,邪門得很。當年剿匪,有一股頑匪竄了進去,就沒再出來。後來除了幾個不要命的老獵戶偶爾在邊緣轉轉,沒人敢深入。”
“如果特務的目標真的是死亡峽穀裡的東西,那他們肯定有所憑仗,要麼有更精確的地圖,要麼有……不怕迷路的裝備。”周偉在一旁插話道,他聯想到了什麼,“比如,指北針失靈可能是強磁場乾擾,如果有不依賴磁場的導航設備……”
他的話讓秦建國和老支書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這夥敵人的棘手程度,可能遠超預期。
第二天下午,就在焦慮達到頂點時,屯口崗哨傳來了消息——虎子他們回來了!
秦建國和老支書立刻趕到屯口。虎子和三名民兵風塵仆仆,人和馬都帶著一身疲憊,但眼神卻異常明亮。
“建國叔!老支書!信送到了!”虎子跳下馬,也顧不上喝口水,立刻彙報,“公社武裝部高度重視!王部長親自看了報告,當時就拍了桌子!他說這事太大了,公社武裝部處理不了,已經立即通過緊急電話上報了縣武裝部和邊防團!縣裡和邊防團的命令是:讓我們靠山屯繼續保持嚴密監視,但絕不允許輕舉妄動,更不許與敵特發生接觸!上級會立即組織精乾力量前來處理,預計最快明天傍晚,先頭部隊就能趕到公社!”
消息像一陣風,瞬間吹散了屯子裡積壓的陰霾,但也帶來了新的緊張——大戰,真的就要來了!
“好!太好了!”秦建國用力拍了拍虎子的肩膀,“你們立了大功!辛苦了!”他隨即轉向老支書,“老支書,上級的命令很明確,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看住’和‘準備好’!”
“沒錯!”老支書精神一振,“虎子,你們先回去休息。建國,立刻通知下去,各家各戶,把最好的糧食、肉乾拿出來,準備好接待部隊!婦女們組織起來,燒好熱水,準備熱飯熱菜!木器坊加快進度,雪地裝備要保證數量和質量!猛子,你們的偵察小隊,繼續輪班監視,但必須更加小心,絕對不能暴露!要像影子一樣,盯著他們!”
整個靠山屯如同一台上了發條的機器,更加高效地運轉起來。一種混合著緊張、期待和責任感的氣氛在屯子裡彌漫。人們知道,他們不再是孤軍奮戰,但他們也必須做好自己分內的一切,為即將到來的“拳頭”提供最堅實的支撐。
傍晚時分,猛子那邊也派人傳回了消息:林場屯的林支書接到報告後,同樣高度重視,已經通過電話直接聯係上了邊防部隊,確認了消息已送達,並且林場屯也表示會全力配合,如果需要,可以派出熟悉地形的民兵向導和提供物資支援。
至此,信息的上報渠道完全打通,聯防機製開始發揮作用。靠山屯不再是邊境線上的一個孤點,它的背後,是強大的組織和力量。
夜幕再次降臨,雪停了,雲層散開,露出清冷的星空。氣溫比前幾日更低,嗬氣成冰。但靠山屯的燈火,卻比以往任何一晚都要明亮。民兵們在崗哨上警惕地注視著黑暗的山林,婦女們在灶間忙碌,準備著可能隨時需要的大量食物,孩子們則被要求早早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