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心醫院頂層的VIP病房區,安靜得隻剩下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沈清瀾推開病房門,將外麵世界的喧囂與算計隔絕。
父親沈擎天依舊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管子,呼吸機有節奏地運作著,襯得他臉色愈發蒼白。那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如山嶽般不可動搖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一張隨時會被風吹走的紙。
沈清瀾走到床邊,放下手中的東西。
她沒有立刻坐下,隻是站在那裡,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目光掠過他鬢角新生的白發,眼尾深刻的皺紋,還有那雙曾經銳利如鷹、此刻卻緊閉著的眼睛。
一種陌生的、酸澀的情緒,極快地從心底掠過,快得讓她幾乎抓不住。
她搬過椅子,在床邊坐下。
拿起溫熱的濕毛巾,動作有些生疏,卻異常輕柔地替他擦拭臉頰和脖頸。
“老頭,”她開口,聲音在寂靜的病房裡顯得格外清晰,帶著點她自己都沒察覺的,近乎賭氣的親昵,“趕緊好起來。”
毛巾擦過他乾燥的嘴唇。
“不然,”她頓了頓,語氣故意放得輕飄飄,“你家底真要被我敗光了。”
“我剛回來,就開了一個元老,砸了一輛跑車,還……”她想到那晚的追殺和畫廊裡的狼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變成一聲極輕的哼笑,“反正,你再不醒,擎天集團怕是要改姓沈清瀾的‘沈’了。”
這話說得大逆不道,帶著她特有的囂張。
但手上的動作,卻依舊細致。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小護士端著藥盤進來,恰好聽到後半句,嚇得手一抖,藥盤差點脫手。
沈清瀾抬眼,冷冷淡淡地掃過去。
小護士臉一白,趕緊低下頭,手腳麻利地換好輸液袋,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還貼心地把門關得嚴嚴實實。
沈清瀾收回目光,繼續手裡的動作。
“看見沒,”她對著昏迷的父親,像是自言自語,“你女兒多厲害,能把小護士都嚇跑。”
擦拭完畢,她放下毛巾,握住了父親那隻沒有輸液的手。
他的手很大,指節分明,曾經能執掌一個商業帝國,此刻卻無力地任由她握著,冰涼。
沈清瀾微微蹙眉,用自己溫熱的掌心包裹住他的,試圖驅散那份寒意。
時間一點點流逝。
窗外的天色從明亮逐漸轉為昏黃。
就在沈清瀾以為今天又會像之前一樣,在無聲的等待中度過時。
她掌心裡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非常輕微,像是蝴蝶振翅。
但沈清瀾敏銳地捕捉到了!
她猛地抬頭,緊緊盯著父親的臉。
沈擎天的眼皮在輕微顫動,睫毛抖得厲害,仿佛在與沉重的意識搏鬥。
幾秒鐘後,那雙眼睛,艱難地、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渾濁,失焦,帶著重傷後的虛弱和茫然。
“爸?”沈清瀾的聲音下意識放輕,身體前傾,握緊了他的手,“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沈擎天的目光緩慢地移動,終於聚焦在她臉上。
他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破碎的氣音,呼吸麵罩上瞬間蒙上一層更濃的白霧。
沈清瀾立刻湊近,將耳朵貼近他的唇邊。
“小……心……”
他的聲音極其微弱,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儘了全身力氣。
沈清瀾屏住呼吸。
“身……邊……”
小心身邊?
她的心猛地一沉!
“誰?爸,小心誰?”她急切地追問,目光緊緊鎖住他的眼睛。
然而,沈擎天眼中的那點微光迅速黯淡下去,體力似乎耗儘。他的眼皮沉重地闔上,再次陷入昏迷之中,隻有監護儀上起伏的曲線證明他還在頑強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