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是在一陣劇烈的頭痛和深入骨髓的虛弱感中恢複意識的。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滾筒裡高速旋轉了三天三夜,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太陽穴突突直跳。身體沉重得如同灌了鉛,連動一動手指都無比艱難。
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
熟悉的、布滿裂紋的木質屋頂。
他回到了自己的破舊小屋。
“醒了?”一個冷冽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江尋心中一驚,猛地轉頭這個動作讓他眼前又是一陣發黑),看到亞倫·風行者正抱臂站在床邊,那雙銳利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眼神複雜,充滿了審視、疑惑,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震驚。
“亞……亞倫隊長……”江尋的聲音沙啞乾澀,如同破舊的風箱。
“感覺怎麼樣?”亞倫的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
“頭……很痛……渾身沒力氣……”江尋如實回答,這並非偽裝。高尼茨的降臨和強製召回,對他精神和身體的負擔遠超想象。
亞倫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分量:“亂石坡……是你做的?”
江尋的心臟猛地一縮。該來的終究來了。
他張了張嘴,想否認,但在亞倫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下,任何謊言似乎都顯得蒼白無力。而且,當時那種情況,除了他,還能有誰?
他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潤了潤乾得發痛的喉嚨,用虛弱的聲音,半真半假地解釋道:“我……我不知道那是什麼……那個刺客逼我召喚……我情急之下,把所有精神力和……和之前積攢的一點特殊能量都用了出去……然後……然後就召喚出了一個……一個非常可怕的存在……它……它殺了那個刺客,然後……然後就消失了……”
他刻意模糊了高尼茨的來曆和具體形態,隻強調其“可怕”和不受控製,並將責任完全推給了那個已經灰飛煙滅的刺客,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被迫使用禁忌力量、並且同樣深受其害的受害者。
亞倫靜靜地聽著,眉頭緊鎖。他趕到亂石坡時,隻看到那個觸目驚心、仿佛被巨型風係禁咒洗禮過的巨大坑洞,以及昏迷不醒、精神力近乎枯竭的江尋。現場殘留的那種毀滅性的、帶著某種至高無上意誌的風之力量,讓他這個白銀高階的劍士都感到一陣陣心悸。
那絕不是普通召喚師,甚至不是秘銀階強者能弄出來的動靜!那力量層級,已經觸摸到了……傳奇的邊緣?甚至更高?
而這一切,竟然是眼前這個不久前還需要他出手相救的、體質剛剛達到普通水平的“廢材”學員弄出來的?
這簡直顛覆了他的認知!
他仔細檢查過江尋的狀態,精神力確實透支嚴重,身體也處於極度虛弱中,完全不似作偽。這符合強行催動遠超自身負荷力量的後果。
“那個‘存在’……是什麼樣子?”亞倫沉聲問道,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江尋搖了搖頭,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茫然和後怕:“我……我沒看清……隻記得很恐怖……非常恐怖……它出現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然後好像有一陣非常可怕的風……再後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不能描述高尼茨的具體樣貌,那太具指向性,可能會引來更大的麻煩。模糊處理是最好的選擇。
亞倫盯著他看了許久,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破綻,但最終,他隻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煩?”亞倫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亂石坡的動靜,學院高層已經注意到了。那種層級的力量波動,根本瞞不住!現在,長老會,甚至城主府,可能都在調查這件事!”
江尋的心沉了下去。事情果然鬨大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低下頭,聲音微弱,帶著一絲委屈和恐懼,“是那個刺客逼我的……他想殺我……”
亞倫看著他那副“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樣子,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當然知道那個刺客的存在,現場殘留的微弱陰影氣息與之前報告中窺視江尋的刺客吻合。隻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把江尋逼到了這種地步,也間接引發了這場災難。
“那個刺客的身份,學院會調查。”亞倫說道,“至於你……在你恢複之前,暫時留在這裡,沒有我的允許,不得離開。學院會派人……‘保護’你。”
保護?恐怕是監視吧。江尋心中明了。
“是……謝謝亞倫隊長。”他低聲道。
亞倫又看了他一眼,似乎還想問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小屋。
門被關上,屋子裡隻剩下江尋一個人。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剛才麵對亞倫的質問,壓力絲毫不比麵對刺客時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