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不是熱血衝動的學徒時代。迷霧森林的慘烈教訓像一根刺,深深紮在他的心底。那時他實力低微,除了隨波逐流、祈禱強者庇護外彆無他法。但現在不同了,他有了更多選擇的資本和全身而退的底牌。
最好的結果,自然是霜刃子爵能足夠重視,以最快速度上報,引來上層的真正強者,乾淨利落地將那處詭異的通道徹底封印。那樣一切麻煩戛然而止,他也能順利完成契約,拿著豐厚的報酬安然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可萬一呢?
萬一子爵出於某種顧慮拖延上報?萬一上麵的反應遲緩?萬一那通道背後的存在比預想的更狡詐、更強大,在封印完成前就出了變故?
珈藍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銳光。他可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被大勢裹挾著,傻傻地衝在最前麵,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彆人的決策和運氣上。
“大不了……就花費些代價,解除和霜刃子爵簽下的契約。”這個念頭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那份契約是以魔法見證的,具有強大的約束力,強行解除必然要承受反噬,精神和魔力受損恐怕都在所難免,這代價不可謂不沉重。
但與可能直麵一個位麵入侵的風險、甚至賠上性命相比,這點代價又顯得可以接受了。活著,才有未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這筆賬,他算得清。
他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了房間裡那張古樸的木桌上。
那個皮質寵物袋正安靜地放在那裡。然而,這種安靜隻是表象。袋身時不時地、極其輕微地鼓動一下,像是裡麵裝了一隻不安分的心跳,又像是某個被囚禁的小東西正在用儘它微乎其微的力量表達著無聲的抗議和委屈。
珈藍走到桌邊,沒有立刻打開袋子,而是伸出手指,用指尖輕輕點了點那不安分的鼓包。裡麵的震動瞬間停止,仿佛被嚇了一跳,僵住了。
這反應讓他覺得有些好笑,但隨即,一個更深的疑慮浮上心頭,讓他剛剛略微鬆弛的眉頭再次緊鎖起來。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神變得探究而銳利,仿佛要穿透袋壁,看穿裡麵那個低智商卻高靈智的古怪骷髏。
“萊恩牧師……”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
萊恩牧師的法力並不弱,對亡靈氣息的感知更是專業中的專業。他親自下礦探查,真的就對那些附著在骷髏骨骼上、彌漫在空氣中的詭異綠色熒光能量一絲一毫都沒有察覺嗎?真的就對那個雖然隱蔽、但確實存在的空間錨點的異常,完全沒有感應?
這可能性,未免太低了些。
是萊恩牧師學藝不精,疏忽大意?還是說……那異界能量的性質極其特殊,能夠完美規避神聖力量的探測?
又或者……
一個更令人不安的猜測悄然滋生:萊恩牧師其實察覺到了什麼,但他選擇了隱瞞和不上報?他為什麼這麼做?是受到了某種壓力?是有著自己的盤算?還是……他本身,就已經不再是那個純粹的、侍奉神明的牧師了?
珈藍將骷髏頭取了出來,手指觸碰到冰涼光滑的頭蓋骨,一股清晰而強烈的抗拒波動立刻傳來,仿佛掌心按住了一隻受驚炸毛的小獸。他無視了這微弱的精神掙紮,另一隻手快速在空氣中劃出幾個玄奧的符文,低沉而晦澀的咒語在寂靜的房間內回蕩。
“心靈視界。”
一個早已被他束之高閣的法術。在他還是一名學徒時,常用來探查小動物或低等魔物的簡單思維,獲取的往往是破碎模糊的感覺和圖像。但隨著他眼中那冰藍色的三芒星印記微微一顫,法術能量以遠超從前的精純度湧入骷髏頭時,效果截然不同了。
不再是模糊的感知,而是一段段相對連貫、帶著強烈主觀色彩的“記憶畫麵”直接湧入了他的意識海。畫麵的清晰度和細節遠超以往,他甚至能感受到畫麵中彌漫的“情緒”底色。
首先湧入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荒蕪與死寂。
天空是永恒的、令人壓抑的鉛灰色,沒有日月星辰,隻有渾濁黯淡的光線不知從何而來,勉強照亮這片絕望的土地。
乾裂的黑色大地上寸草不生,隻有嶙峋的怪石和慘白的骨屑鋪陳到視野的儘頭。遠處,扭曲枯槁的黑色枯樹林如同張牙舞爪的鬼影,凝固在死亡的瞬間。空氣中仿佛彌漫著看不見的灰燼,吸入口鼻……如果它有的話,隻有一種空洞的乾澀感。死寂是這裡唯一的主旋律,偶爾有陰冷的風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骨粉,發出如同嗚咽般的沙沙聲,反而更添幾分恐怖。
這就是骷髏頭記憶中的“家”,一個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亡靈位麵一角。
在這片荒涼到極致的畫麵上,疊加著一種漫長到足以讓任何智慧生命瘋狂的“渾噩”。骷髏就在這片土地上,遵循著某種本能,漫無目的地、永無止境地遊蕩。沒有目標,沒有思考,沒有時間概念,隻是走,跌倒,爬起,繼續走……畫麵單調、灰暗、重複……
珈藍眉頭微皺,強大的精神力讓他迅速過濾掉了這段毫無信息量、卻足以侵蝕心智的漫長混沌。他精準地操控著“心靈視界”的力量,如同翻閱一本厚重的書籍,快速掠過無數空白冗長的篇章,直接追尋那些帶有強烈精神印記的“書簽”,即對受術者產生最大衝擊和影響的記憶節點。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法術的持續時間有限,他必須高效。
陡然間,畫麵劇烈跳動,停滯在了一個“瞬間”。
依舊是那片灰蒙蒙、令人窒息的天空,依舊是枯燥不變的荒原背景。骷髏正機械地走動著。
就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