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為什麼……指尖傳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
托菲爾緩緩抬起自己的手,蒼白修長的手指在昏暗的光線下穩定如磐石,沒有任何物理上的顫動。
可那種感覺……卻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知深處。一種源自更深層麵的、靈魂層麵的……顫栗?
他皺起了眉,粉色瞳孔中第一次浮現出並非針對外界、而是指向自身的冰冷困惑。
——不對勁。
這感覺……陌生得令人厭惡。
他試圖調用以往勝利後那種熟悉的、睥睨一切的傲慢情緒,那種將眾生視為螻蟻、將一切反抗碾碎後帶來的廉價“安心感”。那種感覺,是他構建這個ds王國、用暴力和恐懼統治這一切的唯一理由,是他確認自身存在價值的基石。
以往,隻要感受到對手的骨頭在重力下碎裂,聽到他們臨死前的哀嚎,看到他們眼中最後的光彩被絕望吞噬,一種扭曲的、卻切實存在的“安心”就會包裹住他。看,他們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那麼,擁有這份力量的自己,就是絕對的,是安全的。
可這一次……
那份預期的“安心感”沒有到來。
非但沒有到來,反而有一種冰冷的、空洞的不安,正從那座巨大的廢墟山底部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無聲地蔓延,纏繞上他的心臟。
——為什麼?
那個叫袁質的家夥……應該已經死了。在千倍重力的瞬間壓製下,在數百萬噸建築殘骸的毀滅性撞擊下,就算是真正的神明,也該粉身碎骨了。
他的力量,他的計算,從未出過錯。他依靠這絕對的力量建立了秩序,鎮壓了所有反抗,讓那些所謂的總管、那些渣滓一樣的部下,因為恐懼而臣服。他需要他們的恐懼,需要他們在他麵前戰栗,需要他們用那種卑微的姿態來反襯他的強大,從而填補內心某個永遠無法滿足的空洞,換取那一點點可憐的、虛假的“安心”。
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也一直……都很有效。
可為什麼這一次,看著那座死寂的廢墟山,他感覺不到絲毫的“安心”?
反而……有一種極其微弱的、卻無法忽視的警鈴,在大腦深處瘋狂尖嘯?
仿佛他剛才傾儘全力毀滅的,並非一個具體的敵人,而是……某種他無法理解、無法掌控的“可能性”本身。
那種“可能性”,比任何直白的反抗更讓他……不適。
托菲爾的粉色瞳孔微微收縮,他下意識地、極其輕微地搖了一下頭,試圖驅散這荒謬的感覺。
他微微歪頭,仿佛在聆聽自己內心那荒謬的警鈴,然後,極其輕微地、嗤笑了一聲。那笑聲低啞,帶著一種對自己剛才竟會產生動搖的自嘲。
“嗬……”他抬起手,看著自己蒼白修長、穩定無比的手指,指尖那虛幻的顫抖感早已消失無蹤。
——想太多了。
——不過是又一個稍微結實一點的玩具罷了。再怎麼掙紮,擁有那種可笑“同伴”牽掛的所謂“神子”,怎麼可能真正對抗絕對的“力量”?頂端的王座,將這座混亂的城市區塊納入掌控,靠的從來不是什麼精妙的算計或高尚的目的。他靠的是與生俱來的、碾壓一切的“強運”,是這份足以改寫現實規則的重力操控。任何阻礙,最終都會被他碾碎,成為鑄就他“帝王”寶座的枯骨。
——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剛才那一瞬間的異常感,大概隻是碾死一隻稍微強壯點的螞蟻時,指尖傳來的微不足道的反震罷了。無關緊要。
那份熟悉的、扭曲的“安心感”雖然遲到,但終究會回歸。隻需要一點時間,讓他確認腳下的廢墟確實已經埋葬了那個不安定的因素,讓他重新感受到一切儘在掌控的絕對性。
他粉色的瞳孔恢複了一片冰冷的漠然,最後掃了一眼那座死寂的廢墟山。
——該回去了。
——頂層還有幾隻小老鼠需要處理。那個銀發的女孩,似乎和正世界的林俊武有關?或許能問出點有趣的東西。
他緩緩轉過身,腰間的巨大甲蟲裝飾在彌漫的煙塵中折射出幽暗的光澤,準備邁步離開這片狼藉的戰場。
然而,就在他轉身、視線即將徹底離開那座廢墟山的刹那——
他身後那座由數百萬噸鋼筋混凝土殘骸堆積而成的、高達百米的、死寂的廢墟山峰。
毫無征兆地。
從最核心的位置,猛然迸發出一點極致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無”。
那不是光,不是熱,不是任何形式的能量爆發。
而是徹徹底底的——“消失”。
如同一個無形的、絕對的空洞驟然誕生並急劇膨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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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一種低沉到仿佛來自虛空深處的、萬物被徹底抹除的悲鳴響起。
緊接著,以那一點為核心,巨大的廢墟山體開始無聲無息地、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急速消融、分解!不是崩塌,不是碎裂,而是從物質的最基本結構層麵被徹底瓦解,化為最原始的微粒,消散在空氣中。
隻是眨眼之間,那座足以埋葬一支軍隊的廢墟山便蕩然無存,隻留下一個光滑如鏡、深不見底的巨大凹坑,仿佛那裡從未存在過任何東西。
凹坑中心,袁質靜靜懸浮著,離地半米。
夜風吹過,揚起他額前的發絲,發梢違反重力般向上微微飄動,仿佛沾染了靜電,又像是被某種無形的能量場所牽引。他周身纖塵不染,甚至連衣角都沒有絲毫破損,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攻擊隻是拂過的一陣微風。
唯有那雙赤瞳。
不再是冰冷,不再是憤怒,甚至沒有了之前那種極力壓抑的波動。
那是一種極致的、純粹的專注。
托菲爾剛剛轉過去的身形僵住了。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回身,粉色的瞳孔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收縮,死死地盯著凹坑中心那個懸浮的身影。那張俊美卻冰冷的臉上,慣有的慵懶和玩味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凝重,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疑。
——怎麼可能?!
千倍重力!數百萬噸的建築殘骸碾壓!就算是他也需要竭儘全力才能操控,若是被正麵擊中,即便以他那恐怖的自愈力也絕對會陷入瀕死的重創!可對方……
——絲毫無損?
——甚至連氣息都沒有絲毫紊亂?
這種絕對的、不合常理的“完好無損”,比任何慘烈的傷勢都更令人心悸。這已經不是“強大”能夠形容,這近乎是一種“規則”的體現。
托菲爾指尖那剛剛平息下去的、虛幻的顫抖感再次襲來,這一次,無比清晰,甚至牽動了他小臂的肌肉,產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真實的痙攣。
他看著袁質那雙純粹專注的赤瞳,看著他那微微向上飄動的發絲,一個冰冷的事實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內心:
他無法理解這種力量。
他無法預估對方的極限。
他一直以來賴以生存、橫行無忌的“絕對力量”,在對方那近乎“無”的分解權能麵前,第一次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那種掌控一切的“安心感”非但沒有回歸,反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消散,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冰冷的空洞和……恐懼。
對未知的恐懼。對失控的恐懼。對自己可能會被徹底否定、徹底抹除的恐懼。
這種恐懼如同冰水澆頭,讓他渾身發冷,卻又在下一秒,被一種更加極端、更加瘋狂的情緒所取代——
——絕對不允許!
——帝王怎麼能恐懼?帝王怎麼能失敗?帝王必須是絕對的!必須是能掌控一切的!這份力量帶來的“安心感”是他存在的唯一意義,是他唯一的堡壘!任何人…任何東西…都不能撼動!絕不能!
托菲爾猛地咬緊了牙關,齒縫間甚至滲出了一絲腥甜的鐵鏽味——那是他自己牙齦因過度用力而迸出的血。
粉色的瞳孔中,最後一絲遲疑和驚疑被徹底碾碎,燃燒起一種近乎偏執的瘋狂。
為了帝王!為了那扭曲卻唯一的“安心感”!
他一定要贏!
——不惜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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