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掌心。
就在這時,一絲輕微的、卻絕不容忽視的刺痛感從右手掌心傳來。
林昭然下意識地蹙眉,攤開手掌,借著下方水母群和發光魚群投來的、變幻不定的幽光看去。
隻見她右手掌心中央,一小塊皮膚竟然微微皺起,邊緣翹開,像是被什麼灼傷後脫落了一層薄皮。而在這層脫落的皮膚之下露出的,並非鮮紅的血肉。
那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純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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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詭異的純黑底色之上,數道極其細微的、暗紅色的裂紋蜿蜒分布其中,裂紋深處隱隱透出如同地下岩漿般的灼熱光痕,緩緩流動,散發出一種非人的、令人心悸的微弱氣息。
林昭然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深海冰冷的寒意仿佛瞬間鑽透了她的骨髓。
她猛地攥緊手掌,那刺痛感更加清晰了。
林昭然的心臟猛地一沉,幾乎要跳出胸腔。
——毀滅……
密客在沙漠區塊低語的那個詞,如同冰冷的毒蛇,驟然纏緊了她的神經。她盯著自己緊握的拳頭,仿佛那裡麵攥著一塊燒紅的烙鐵,正從內部灼燒著她。
——不……不可能……
就在她心神劇震,幾乎要站立不穩的瞬間——
“轟!”
腳下的“慢悠悠”猛地發出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烈震顫,不再是平緩的遊弋,而是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緊接著,一聲淒厲、痛苦、穿透深海的悲鳴從巨龜的喉嚨深處爆發出來,那聲音蘊含著巨大的痛苦和驚駭,瞬間撕裂了夜的寧靜,也狠狠撞碎了船艙內的寂靜!
“怎麼回事?!”
“發生什麼了?!”
“慢悠悠?!”
尼克的驚呼,凱爾的尖叫,還有露艾爾斯短促的抽氣聲幾乎同時從船艙內傳來,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
林昭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巨龜臨死前的哀嚎震得頭皮發麻,她猛地抬頭——
隻見兩道漆黑矯健的身影,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裹挾著冰冷的海水和淩厲的殺意,毫無征兆地從“慢悠悠”正前方的深海中暴射而出。
他們手中的武器並非凡鐵,而是由某種幽暗的深海金屬打造而成的巨大彎刀,在生物熒光下折射不出任何光亮,隻散發出純粹的、令人心悸的死亡氣息。
刀光一閃——
快得超出了反應。
其中一道身影精準無比地掠至“慢悠悠”那巨大的、正因痛苦而昂起的頭顱旁。
利刃撕裂皮肉,斬斷骨骼的悶響,甚至壓過了海流的喧囂。
那顆如同小型礁石般的頭顱,帶著噴湧而出的、暗藍色的血液,與龐大的身軀徹底分離,緩緩地、沉重地向著無底的黑暗深淵沉去。
“慢悠悠”那龐大的身軀驟然僵直,所有的動作、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它背部那些脈動的共生光芒急速閃爍了幾下,隨即徹底熄滅。
林昭然瞳孔驟縮,掌心的灼痛和驚駭瞬間被滔天的怒火覆蓋。那兩個人影斬首的殘忍和“慢悠悠”瞬間熄滅的生命之光像一把尖刀刺入她心臟。
“你們找死——!”
她甚至沒看清那是什麼,身體已經先於意識而動。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到幾乎要將她自己都點燃的力量從體內最深處奔湧而出,右手掌心那詭異的灼熱感仿佛成了這力量的引信。
“轟!”
不再是赤紅或金黃的火焰,而是近乎純粹、熾烈到扭曲空氣的純白色烈焰!這火焰出現的瞬間,周圍深海刺骨的寒意被瞬間驅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能將靈魂都灼傷的恐怖高溫,連腳下的龜甲都發出了被炙烤的脆響!
那兩道剛剛完成斬首、正準備潛入深海的漆黑身影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隻覺得兩股無法抗拒、蘊含著毀滅意誌的灼熱洪流狠狠撞上了他們的後背!
“呃啊——!”
淒厲的慘叫短暫地壓過了海水的聲音。純白火焰如同附骨之疽,瞬間吞噬了他們的護甲和血肉,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他們如同兩顆被燒紅的石子,被巨大的衝擊力狠狠地摜向“慢悠悠”堅硬的背甲。
“砰!
“砰!”
兩聲沉重的悶響。兩個身影在甲板上痛苦地翻滾,身上純白的火焰仍在燃燒,散發出焦糊和海鮮被烤熟般的詭異氣味。他們身上的黑色潛水護甲早已融化變形,露出了下麵覆蓋著鱗片、但此刻已被嚴重燒傷、皮開肉綻的皮膚和魚尾特征——是人魚!
“怎麼回事?!”
“天哪!慢悠悠!”
“昭然姐!”
尼克、凱爾和露艾爾斯驚慌失措地衝上甲板,正好看到林昭然渾身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白色光焰,以及甲板上兩個燒得不成形、仍在慘嚎的人魚襲擊者,還有前方那令人心膽俱裂的——失去了頭顱、正在緩緩下沉的巨龜屍體。
整個“船體”因為承載者的死亡,開始劇烈地、無法控製地傾斜、搖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解體,將他們所有人拋入這冰冷的萬丈深淵!
“抓緊!”尼克一把抱住快要滑倒的凱爾,尾巴死死纏住一塊凸起的角質板。露艾爾斯尖叫著抓住尼克的胳膊,臉色慘白如紙。
“袁質!”林昭然朝著剛剛衝出艙門的袁質大喊,聲音因急切而嘶啞:“船要沉了!”
袁質的赤瞳瞬間掃過全場——被斬首的巨龜、甲板上燃燒的人魚、傾斜的甲板、驚慌的同伴。沒有任何猶豫,他甚至沒有點頭,隻是猛地蹲下身,雙手重重按在劇烈晃動的甲板上。
“嗡——”
無形的原子操控力以他為中心瘋狂擴散!腳下即將沉沒的巨龜屍體、周圍的海水、甚至空氣中彌漫的微粒都在回應他的意誌。一座由巨龜殘骸、海水和礦物質瞬間重組、構建的、線條流暢而堅固的銀白色金屬船體,以驚人的速度包裹取代了原本的龜殼,迅速成型——
然而,就在這新舊交替、船體尚未完全穩定的電光火石之間——
一種仿佛來自深淵本身的、沉悶到極致的轟鳴聲,從他們正後方的深海中滾滾而來。
所有人,包括剛剛完成重組的袁質,都下意識地回頭望去。
隻見一道連接了海麵與深淵、望不到左右邊際的、高度足以吞沒山嶽的漆黑巨浪,如同億萬頭失控的深海巨獸,以毀滅一切的速度,朝著他們這艘剛剛成型、尚未獲得動力的新船,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
那巨浪是如此之高,如此之近,投下的陰影瞬間吞噬了周圍所有的光,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了這片令人絕望的、移動的漆黑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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