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緊接著,密客那純黑的身影、平滑冰冷的聲音、如同操縱提線木偶般的姿態,猛地撞入他的腦海。
——是他!
——一定是他對昭然做了什麼!
一股暴戾的怒火瞬間衝垮了擔憂和困惑,如同沸騰的岩漿般席卷四肢百骸!赤瞳中的光芒驟然變得危險而銳利,周遭純黑色的碎石無聲無息地開始震顫、分解,化為最原始的粒子環繞著他躁動不安。
——殺了他。
這個念頭帶著絕對的殺意占據了他的思維。
但就在毀滅的衝動即將支配他行動的刹那,袁質猛地打了個寒顫。
——不對勁。
自己這段時間……太容易憤怒了。從得知真相的崩潰,到麵對背叛的失控,再到剛才幾乎不加思考的力量爆發……情緒像脫韁的野馬,一次又一次地衝垮他習慣築起的理智堤壩。
這不像他。
他猛地甩了甩頭,過長的劉海隨著動作劇烈晃動,仿佛想將那些躁動不安的念頭全部甩出去。
——冷靜下來。袁質。冷靜!
他深吸了一口氣,儘管吸入的是這片暗世界冰冷死寂的空氣,卻強行逼迫自己高速運轉的大腦降速。赤瞳中的暴戾光芒稍稍收斂,被一種更加深邃的、竭力壓製的焦慮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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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是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時候。
——密客很詭異,他的能力、他的目的都未知。
——而昭然……昭然的狀態更不對勁。那絕對不是她自己的力量。
——必須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必須先找到她!
就在袁質搖頭的時候,遠處的地平線被徹底吞噬了。
那不是黑暗,而是一種更深邃的、拒絕一切光與存在的“無”。毀滅泰坦緩緩前行,她的移動並非步伐,而是一場對現實本身的、緩慢而無可逆轉的塗抹。
她所經之處,萬物並非崩塌,而是直接失去了形態與意義。熔岩區塊那堅硬的純黑焦土,如同被無形的巨筆蘸取,瞬間融化、流淌,然後被重新勾勒成一種更加本質的、絕對光滑的、吸收一切視線和能量的暗物質平麵。沒有聲音,沒有震動,隻有一片令人心臟停跳的死寂在無聲地蔓延,仿佛世界正在她腳下被重新格式化成它最原始、最虛無的基底。
她太高大了,僅僅是其存在,就仿佛占據了整個天空。那由無數冰冷鎖鏈絞纏而成的巨翼並未扇動,隻是自然垂落,其投下的陰影便如同夜幕降臨,將大片大片的區域吞入永恒的黃昏。鎖鏈相互摩擦、擠壓,發出的不再是金屬的尖鳴,而是一種更低沉、更宏大的嗡鳴,如同星辰運轉的軌音,又像是宇宙誕生前那片虛無的歎息,直接壓迫著靈魂,讓思維都變得凝滯。
她胸口那隻巨大的暗紅漩渦之眼緩緩轉動,漠然地掃過這片被重塑的疆域。目光所及,連這片暗世界本身的法則似乎都在顫抖、臣服。她沒有刻意散發威勢,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絕對的、不容置疑的終焉。
袁質赤色的瞳孔劇烈收縮,倒映著那頂天立地、緩緩逼近的毀滅化身。他按著額角的手緩緩放下,周身躁動不安的粒子瞬間平息,所有的憤怒和殺意都被一種更冰冷、更沉重的急迫感所取代。
毀滅泰坦緩步前來,她的存在本身就在塗抹現實,將一切歸於死寂的虛無。那鎖鏈之翼投下的陰影,如同不斷合攏的夜幕,吞噬著視野所及的一切。
袁質赤色的瞳孔緊鎖著那移動的災厄,心臟卻為遠方那些渺小而熾熱的存在而攥緊。尼克、賽琳卡、露艾爾斯……他們此刻必然正與那個詭秘的密客對峙。那是凡人與不可知存在的搏鬥,是黑暗中絕望的揮刃。他無法分神,無法回援。他能做的,就是將這尊毀滅的化身,這源自林昭然的痛苦結晶,牢牢吸引在自己身邊。
如果她的目標是自己,是這所謂“神子”的存在。
那麼,他來當這個目標。
隻要他還在移動,還在對抗,那麼毀滅的視線就會停留在他身上,遠方的同伴就能多一分生機,多一線可能。
頭發無風自動,違反重力地向上微微飄起,並非力量的炫耀,而是周身能量場域劇烈波動的外在顯化。細微的、如同星塵般的紅色光點開始在他周圍的虛空中浮現、縈繞,那是原子層麵被引動、被絕對意誌所束縛的征兆。沒有咆哮,沒有怒吼,袁質本就不是會將情緒付諸呐喊的人。所有的決絕,所有的焦慮,所有沉甸甸的責任與無法言說的痛楚,都內斂為眼底最深沉的赤紅,化為驅動這具軀體能量的、冰冷燃燒的火焰。
他腳尖微微用力,身體前傾。
下一刻,他便如一顆沉默的赤色流星,撕裂了彌漫的死寂與無形的威壓,朝著那頂天立地的毀滅泰坦,義無反顧地衝了過去。
風聲在耳邊尖銳地呼嘯,卻無法掩蓋他內心奔湧的思緒。
昭然。
那個會因為他一點小小的進步而眼睛發亮的昭然。
那個會彆扭地關心人、用拳頭表達擔憂的昭然。
那個在出租屋下象棋、在反世界星空下說笑的昭然。
……那個在岩漿河邊徹底崩潰、墜入深淵的昭然。
影像紛亂閃過,最終定格在那龐大、冰冷、散發著絕對毀滅氣息的泰坦身軀上。
巨大的落差帶來心臟被撕裂般的痛楚。
但他沒有猶豫,速度甚至更快了幾分。
他知道密客的目的,知道那所謂的“預言”,知道這毀滅的姿態或許是某種“必然”。
但那又怎樣?
邏輯、理性、世界的規則、既定的命運……這些他曾經無比依賴、試圖用以理解並約束自身與世界的東西,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隻有一個最簡單,也最堅定的念頭。
——她在那裡。
——她正在承受難以想象的痛苦,正在被某種力量驅使著毀滅一切,包括她自己。
——他必須去到她身邊。
無論她變成了什麼樣子。
是那個會對他笑的青梅竹馬,還是眼前這尊帶來終焉的恐怖神隻。
是保持著人類的形態,還是化身為這純粹毀滅的概念具現。
她都隻是林昭然。
如果她的意識永遠沉淪在這毀滅的軀殼之下,如果那雙眼睛再也無法恢複清明……
那麼,他就走進這片毀滅的風暴裡。
他會嘗試理解這毀滅的法則,會抵擋她無意識揮出的攻擊,會尋找任何一絲能讓她感到不那麼痛苦的可能。
他會留在那裡。
留在她身邊。
就像她曾經一次次將他從孤獨和自閉的邊緣拉回來一樣。
這一次,換他來。
即使前方是永恒的黑暗,是絕對的虛無,是與整個世界為敵。
他也不會拋下她。
赤色的流星劃破暗世界的長空,衝向那緩步而來的巨大陰影。
無聲,卻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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