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跟著那位沉默的老仆，有些茫然地離開了那間仿佛蘊含著無儘奧秘的客廳，重新回到了相對簡潔的走廊。他的大腦還在努力消化著剛才那場極其古怪卻又驚心動魄的“測試”。艾爾默大師那番疾風驟雨般的糾錯和最後那句含義不明的低語，讓他感覺自己像被拋入了一個高速旋轉的漩渦，至今仍未完全穩住心神。
老仆沒有送他出門，而是引著他來到了走廊另一側的一間小書房。這間書房比客廳要整齊許多，至少書都規規矩矩地待在書架上，中央有一張寬大的書桌，上麵擺放著筆墨紙硯和一些未拆封的信件。老仆示意萊恩在此稍候，便無聲地退了出去，留下萊恩一人站在房間中央，心中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麵對什麼。是正式的收徒？還是更多的考驗？或者…因為剛才的回答錯誤百出而被婉拒？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艾爾默大師走了進來，他已經脫掉了那件沾著汙漬的皮圍裙，但法師袍上的痕跡依舊顯眼。他手裡拿著一張看似隨手扯下來的、邊緣甚至有些不規則的紙條，上麵似乎用潦草的字跡寫了些什麼。
他徑直走到書桌前，看都沒看萊恩，而是自顧自地在那堆信件裡翻找著什麼，一邊找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
“明天。上午標準時三漏之後。”他的語速很快，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乾脆，“去內環區，皇家奧術學院，煉金與能量理論分院。到了之後，彆瞎逛，直接去第三實驗樓，找一位叫法琳的助教。”
說到這裡，他終於從一堆文件裡抽出了一個看起來像是學院內部通訊錄的薄冊子，快速翻了幾頁，確認了一下，然後才抬起頭，將手中那張皺巴巴的紙條遞向萊恩。
萊恩連忙上前，雙手接過紙條。隻見上麵用一種極其潦草、卻力透紙背的筆跡寫著：
“法琳：
此人萊恩·沃特，暫插班跟你做項目，權限同普通學徒。
——艾爾默”
下麵還有一個簡單的、仿佛是隨手畫下的魔法徽記圖案，散發著極其微弱卻不容置疑的權威波動。
沒有寒暄，沒有客套，甚至沒有提及任何關於導師或學生的字眼。這張便條的語氣，更像是一個指令，一個通知。
萊恩看著這張簡單到近乎粗暴的“推薦信”，一時有些愣怔。皇家奧術學院？那可是帝國最高魔法學府，無數法師夢寐以求的聖地！就這麼…一張紙條就能進去了？還是直接跟著一位助教做項目？
艾爾默大師似乎完全沒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他繼續快速地說道，目光已經開始在書桌上搜尋彆的東西，顯然心思已經飛到了彆處：
“住處。你原來住哪？”
萊恩回過神來，連忙回答：“回大師，晚輩暫時住在學院區附近的‘沉睡法師’旅店。”
“‘沉睡法師’？老法比安那兒？嗯，還行，清靜。”艾爾默大師嘟囔了一句，似乎對那裡很熟悉，“願意繼續住那兒就住著。要是嫌麻煩，就去找法琳，讓她幫你辦個臨時宿舍手續，學院裡有給外來訪學人員住的鴿子籠，條件一般，但便宜，也近。”
他頓了頓，終於從一堆圖紙下摸出了一支看起來快要沒墨水的羽毛筆，又隨手抓過一張廢紙的背麵，一邊劃拉著什麼，一邊最後補充道，語氣變得更加隨意：
“跟著法琳，她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多看，多聽，少說話。有什麼蠢問題先自己想辦法，實在繞不過去…再來問我。沒事彆來打擾我。”
最後一句說得格外清晰，帶著明確的界限感。
說完，他似乎終於處理完了眼前“安排學生”這件瑣事，將那張劃拉了的廢紙團成一團扔進角落的紙簍，然後衝萊恩揮了揮手，像是驅趕一隻礙事的蒼蠅：
“行了，沒事了。走吧。記得明天彆遲到，法琳那丫頭時間觀念強得很。”
然後，他便不再理會萊恩，整個人又沉浸到了書桌上另一份看起來極其複雜的設計圖中，眉頭緊鎖，嘴裡開始念念有詞，完全進入了忘我的狀態。
萊恩手裡捏著那張輕飄飄卻又重若千鈞的紙條，看著再次徹底無視他的艾爾默大師，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就…完了？
沒有隆重的儀式，沒有諄諄的教誨，甚至沒有一句明確的“我收下你了”。
隻有一張潦草的紙條，一個名字，一個地址，和幾句再簡單不過的指示。
一切快得超乎想象，隨意得令人難以置信。
然而，手中紙條上那個簡單的魔法徽記所散發出的、不容置疑的權威感，以及“皇家奧術學院”這個名字本身的分量，都在清晰地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萊恩·沃特，一個來自北境邊疆的學徒，竟然就以這樣一種方式，獲得了進入帝國最高魔法學府的資格？哪怕隻是“暫插班”，哪怕隻是“權限同普通學徒”，這也足以讓外界無數人瘋狂！
他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波瀾強行壓下。他明白了，這就是艾爾默大師的風格。高效，直接，厭惡形式，一切以實質為準。
他對著再次沉浸於自己世界的大師背影，極其鄭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大師！晚輩明日定準時前往！”
艾爾默大師沒有任何回應，隻是不耐煩地又揮了揮手，連頭都沒抬。
萊恩不再停留，握緊那張紙條，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書房，輕輕帶上門。
走廊裡，那位老仆如同幽靈般再次悄然出現，無聲地引著他向大門走去。
直到走出那扇看似普通的木門，重新站在“迷霧小徑”安靜的街道上，感受著周圍那無形的守護法陣再次將內外隔絕，萊恩才仿佛如夢初醒。
他低頭看著手中那張皺巴巴的紙條，看著上麵潦草的字跡和那個簡單的徽記。
一切都不一樣了。
通往更深奧魔法世界的大門，已經以這樣一種出乎意料的方式，向他敞開了一條縫隙。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握緊這張紙條，走向皇家奧術學院，找到那位名叫法琳的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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