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魔法史課程帶來的震撼與思考尚未完全平複，萊恩晶卡課程表上緊挨著的下一門課——《位麵幾何學基礎》——便已迫在眉睫。這門課的地點不在那些宏偉的古典建築內，而是位於一棟風格更偏向實用主義、充滿金屬與水晶質感的“位麵研究附屬樓”。
帶著剛剛從宏大曆史敘事中抽離出來的些許眩暈感，萊恩循著指示牌找到了指定的教室。與之前那座足以容納數百人的階梯教室不同，這是一間中型教室，呈半圓形，座椅逐排升高，圍繞著中央一個巨大的、結構複雜的立體魔法投影儀。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臭氧和某種空間魔法特有的、微弱的扭曲感。
教室裡的學生數量明顯少了很多，大概隻有三四十人。他們的氣質也與曆史課上那些學生略有不同，少了些誇誇其談，多了些沉靜和專注，許多人麵前都攤開了厚厚的筆記和複雜的計算工具。萊恩再次默默地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感覺自己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程度有增無減。
授課的是一位看起來年紀不小、頭發花白、戴著深度數眼鏡的老法師，他的法師袍樣式簡單，甚至有些陳舊，但異常整潔。他沒有莫爾教授那種咄咄逼人的威嚴，反而顯得有些沉默寡言，自我介紹也隻是簡單地說了一句：“我是瓦林助教，負責本學期《位麵幾何學基礎》的講授。”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學者特有的精確。
課程開始，瓦林助教沒有任何開場白，直接激活了中央的立體魔法投影儀。
嗡——
一瞬間，一個無比複雜、由無數發光線條和節點構成的、不斷緩慢旋轉變化的多維模型出現在了教室中央！那並非簡單的立體圖形，而是包含了無數重疊、交錯、甚至看似違背歐幾裡得幾何常識的詭異結構！光線在其中彎曲，空間仿佛被折疊，呈現出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複雜之美。
“放棄你們對三維空間的直覺理解。”瓦林助教平靜的聲音響起，仿佛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位麵幾何學，研究的是超越常規維度的空間結構、連接方式以及它們的數學與魔法表征。”
他揮動手指，巨大的模型隨之變幻，聚焦於其中一個相對“簡單”的節點簇。“我們所處的‘主物質位麵’，並非宇宙的中心，而是無數存在位麵中的一個。它們如同…一個無限複雜的多維泡沫海洋中的一個個泡泡，彼此之間，並非完全隔絕。”
隨著他的講解，投影中開始出現代表不同位麵的、大小色澤各異的“光泡”，它們之間由極其細微的、閃爍著不同頻率的“弦”或“膜”狀結構連接著。
“位麵之間的‘距離’，並非你們理解的物理距離，而是由維度差分值、法則相容性、能量流強度等多重因素共同決定的數學距離。”瓦林助教拋出一連串萊恩聞所未聞的術語，語速平穩，卻信息密度極大。
他開始引入複雜的數學公式和幾何符號，在黑板上配合投影）飛快地書寫著推導過程，解釋著如何計算位麵之間的“應力”、“曲率”以及穩定傳送所需的“錨點”和“能量校準參數”。
萊恩瞬間感到頭皮發麻！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識範圍！那些扭曲的幾何結構，那些抽象的數學符號，那些關於維度、法則、能量的全新概念…如同天書一般，瘋狂地衝擊著他的認知極限。他努力地睜大眼睛，試圖跟上瓦林助教的思路，但大腦卻像超載的機器，很快便變得一片混沌。
他周圍的許多學生似乎也聽得頗為吃力，不少人眉頭緊鎖，筆尖在紙上飛快地記錄，時而露出恍然大悟，時而更加困惑。但顯然，他們具備著萊恩所沒有的、係統學習高等數學和基礎位麵理論的前提。
萊恩感覺自己像是一個還沒學會走路的人，直接被扔進了一場關於如何駕駛複雜飛行器的研討會。他連最基本的“坐標”、“向量”、“維度卷曲”等概念都理解得模模糊糊，更彆提那些複雜的推導和計算了。
汗水從他的額角滲出。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將瓦林助教說的每一句話、投影上顯示的每一個圖表，都儘可能地硬記下來，哪怕暫時無法理解。他知道，這些知識，是他通往更廣闊世界的關鍵鑰匙，再難也必須啃下去。
就在他感到無比吃力，幾乎要被信息的洪流淹沒時，瓦林助教的操作讓立體投影再次發生了變化。無數的位麵光泡中，有一個特定的、散發著柔和翡翠色光澤的“泡泡”被高亮標記出來，周圍浮現出大量的數據流。
“這裡，以我們主物質位麵為觀測基準點，坐標...），存在一個法則相容性較高、資源豐度評級b+、但空間結構極不穩定的次級位麵——翠野位麵。”
翠野位麵！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萊恩腦中混沌的迷霧！
柯爾特大師低沉的話語再次回響在他耳邊：“…銀星商會背後的勢力，他們的觸角，早已伸向了那個破碎的世界…翠野位麵…那裡才是他們真正目標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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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恩的精神猛地一振，所有的疲憊和困惑暫時被壓下。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那個散發著翡翠色光澤的位麵模型，耳朵豎起來，生怕錯過瓦林助教的每一個字！
“…該位麵因其獨特的法則環境，孕育了大量主位麵罕見甚至獨有的魔法植物、礦物及生物資源，尤其是‘生命古樹之心’、‘星辰鐵礦’以及多種具有奇異催化特性的真菌孢子，具有極高的戰略價值和經濟價值。”
瓦林助助教的語氣依舊平淡，像是在描述一個普通的實驗樣本。
“然而，其空間結構極其脆弱，存在大量自然形成的、不穩定的時空裂隙和法則異常區。大規模的能量擾動或不當的空間傳送極易引發連鎖性的位麵塌縮或法則風暴，危險性極高。因此，帝國對其的開發采取了嚴格的特許經營與軍事管控相結合的模式…”
萊恩的心臟砰砰直跳。資源！危險！特許經營！軍事管控！這些詞彙與他所知的銀星商會的活動、那些灰色的交易、乃至風鈴鎮的災難，隱隱約約地串聯了起來！銀星商會如此不惜代價，恐怕就是為了獲得在翠野位麵更大份額的“特許經營權”或是私下進行非法開采？而那些“特殊礦石”，是否就來源於此？
他努力想從瓦林助教那客觀冷靜的敘述中，捕捉更多關於翠野位麵細節的信息——它的入口主要分布、常見的危險、主要的資源點分布…但瓦林助教很快便結束了對翠野位麵的專門介紹，模型切換，開始講解另一個完全不同類型的、充滿硫磺氣息的烈焰位麵。
萊恩感到一陣焦急，但他無法打斷授課，隻能再次埋首，更加拚命地試圖理解和記憶那些抽象艱深的位麵幾何理論。因為他知道，隻有理解了這些基礎，才能真正看懂那個翡翠色位麵周圍浮現的數據流，才能真正理解銀星商會的圖謀和柯爾特大師警告的含義！
接下來的課程，對萊恩而言變成了一場艱苦卓絕的攻堅戰。每一個數學符號，每一個幾何概念，都如同堅硬的堡壘，需要他耗費巨大的心力去嘗試理解。他跟不上複雜的推導，就隻能死記硬背那些結論性的公式和圖表。
他看到周圍有學生輕鬆地跟上進度，甚至能提出一些深入的問題；也看到有學生和他一樣痛苦掙紮。這種差距顯而易見，但他沒有時間沮喪。
下課鐘聲響起時，萊恩感覺自己的大腦像被掏空後又塞進了一團亂麻，太陽穴突突直跳。瓦林助教沒有絲毫拖堂，立刻關閉了投影，收拾講義離開。
學生們紛紛起身，許多人都在討論著剛才課上的難點。萊恩坐在原地，緩緩地合上幾乎沒寫下多少有效內容的筆記本——大部分時間，他都在試圖理解，而非記錄。
他看著中央那已經黯淡下去的投影儀，眼中卻閃爍著未曾有過的光芒。
知識抽象難懂，如同天塹。
但他終於真切地看到了那條隱藏著陰謀與危險的、名為“翠野位麵”的支流，在浩瀚的位麵海洋中的坐標。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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