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皇家奧術學院的學期末，總是被一種混合著焦慮、期待和徹夜不眠帶來的淡淡疲憊感所籠罩。空氣中仿佛都漂浮著魔力的焦糊味和羊皮紙的氣息。對於萊恩而言，這種壓力尤為具體——它化作了桌上堆積如山的筆記、被反複摩挲至邊緣起毛的理論教材，以及莉莉·科頓那工整清晰、堪稱範本的複習綱要。
博格教授的研究助手邀請帶來的興奮逐漸沉澱，轉化為更實際的動力。萊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刻苦，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理論知識的攻堅戰中。圖書館三層的那個角落成了他們的據點，莉莉耐心地為他梳理《能量動力學》的公式脈絡，解析《位麵幾何學》的空間模型，厘清《帝國魔法史》中錯綜複雜的事件因果。
“這裡，萊恩同學，關鍵是要理解這個變換的意義，而不是死記公式。”莉莉用羽毛筆尖點著圖紙，“你看，當能量流經不同導魔性的材料邊界時，它的折射率變化其實可以用這個類比……”
“還有這裡，曆史事件的這個時間點，恰好是因為前一年北境大公的隕落導致了權力真空，才引發了後續的邊境衝突……”
萊恩全神貫注地聽著，努力將這些係統性的知識塞進自己那更習慣於直覺和圖像思維的大腦。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那些曾經完全無法理解的符號開始變得有意義，複雜的推導過程也能勉強跟上思路。但一種無形的壁壘依然存在——他缺乏那種經年累月形成的、近乎本能的理論直覺和運算速度。對於那些頂尖的理論派學生而言，解題如同呼吸般自然，而他卻需要耗費數倍的心力去一步步構建、驗證。
期末理論考試日終於來臨。
考場設在最大的階梯教室，氣氛肅穆凝重。厚重的魔法卷軸分發到每個學生手中，上麵密密麻麻的符文和公式散發著微光。監考講師和冰冷的監視魔像在過道間緩緩巡弋，確保絕對的公正。
萊恩深吸一口氣，展開卷軸。目光掃過題目：《能量動力學》的大型綜合計算題、《位麵幾何學》的多層空間坐標推導、《魔法史》的論述題、《魔物學》的理論分析……題量巨大，難度驚人。
他拿起灌注了特製墨水的答題筆，沉下心來，開始作答。
最初的《魔物學》理論分析部分，他完成得相對順利。博格教授的課和他自身的經驗提供了堅實基礎，他能清晰地闡述各種魔物的特性、弱點及應對策略，甚至能引用一些課本上沒有的、來自前線的細節佐證自己的觀點。
然而，接下來的數理部分，立刻成為了艱難的攻堅戰。
《能量動力學》的那道綜合題，涉及多變量、非線性魔力流的建模與求解。萊恩能理解題目描述的現象，也能憑借感知模糊地“看到”能量流動的大致景象，但將其轉化為嚴密的數學語言卻異常吃力。他艱難地回憶著莉莉講解的步驟，在草稿紙上進行著繁複的演算。汗珠從額角滲出，他能感覺到時間的飛速流逝，而進度卻遠不如預期。中間一度甚至算錯了某個積分符號，導致後續全盤皆錯，不得不耗費寶貴的時間擦掉重來。雖然最終勉強得出了一個結果，但其過程的曲折和結果的正確性都令他心中無底。
《位麵幾何學》的坐標推導更是如同在迷宮中摸索。抽象的空間變換概念不斷挑戰著他的想象力極限。他需要極強的空間思維和幾何證明能力，這恰恰是他的弱項。他咬著筆杆，眉頭緊鎖，試圖在腦海中構建那複雜的多維模型，卻總覺得隔著一層薄紗。最終解答的步驟顯得有些混亂，缺乏那種數學上的優雅和確定性。
《魔法史》的論述題，他紮實地寫出了主要史實和觀點，但在深度分析和不同學派觀點的比較辨析上，顯然不如那些自幼接受貴族精英教育、耳濡目染的學生那般見解獨到、引經據典。
交卷的鐘聲敲響時，萊恩幾乎是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才放下筆。他看著自己那寫滿修改痕跡、顯得有些潦草的卷軸，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他確實儘力了，幾乎榨乾了自己這幾個月來的所有理論學習成果，沒有留下明顯的空白。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答案，尤其是數理部分，絕算不上出色，充其量隻能算是“完成了”，與那些行雲流水、甚至能提出多種解法的頂尖學生相比，存在著肉眼可見的差距。
他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看到前排的莉莉也剛剛放下筆，臉上帶著一種平靜的自信。而另一側的維克多·馮·海森伯格，則早已答完，正悠閒地檢查著指甲，瞥向萊恩的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優越感。
萊恩沉默地收拾好東西，隨著人流走出考場。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他卻覺得有些沉重。
“考得怎麼樣，萊恩同學？”莉莉快步跟上他，關切地問道。
萊恩苦笑了一下，實話實說：“比我想象的要難……尤其是能量和幾何部分。勉強都答完了，但感覺……很一般。你呢？”
莉莉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我覺得還好，題目都在複習範圍內。你的弱項這次確實考得比較深，沒關係，理論考試本來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已經進步非常大了！”
“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助，莉莉。”萊恩真誠地說，“如果沒有你，我可能連‘一般’都達不到。”
“我們之間還用說這個嗎？”莉莉搖搖頭，隨即眼神變得堅定，“彆多想了，理論考完了就放下。明天還有實踐考試，那才是你大展身手的時候！好好準備，讓他們看看你的真正實力！”
莉莉的話像一陣暖風，稍稍驅散了萊恩心頭的陰霾。是的，理論並非他的主場，懊惱無濟於事。明天，在實踐的領域，他才有機會扳回一城。
他點點頭，深吸一口氣：“你說得對。明天，再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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