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士長布雷克那聲“動起來”的咆哮餘音尚未完全消散,維修所那固有的、震耳欲聾的嘈雜聲浪便再次將萊恩小隊吞沒。空氣中混合著皮革、血汙、金屬灼熱和奧術合劑的濃烈氣味,幾乎令人窒息。麵對那堆小山般、散發著戰場殘酷氣息的破損皮甲,艾倫、莉莉甚至維克多和他的跟班,都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萊恩卻如同回到了最熟悉的戰場。他沒有絲毫猶豫,徑直走到那堆皮甲前,無視了那令人不適的汙漬,隨手拿起一件。
“艾倫,”他的聲音冷靜而清晰,甚至穿透了部分的噪音,“彆愣著,把這些按破損類型大致分一下類:單純撕裂的、符文損壞的、需要大麵積替換皮料的、混雜了金屬件需要剝離的。分開堆疊,節省後續處理時間。”
“哦?好!”艾倫從愣神中反應過來,戰士的執行力讓他立刻行動起來,開始笨拙但賣力地搬運和分揀。
“莉莉,”萊恩轉向女孩,遞給她一塊石板和炭筆,“記錄。記錄每件皮甲的原始損壞情況、使用的修複材料、耗時。我們需要數據,才知道哪裡可以優化。順便,檢查一下哪些皮甲內部的緩衝襯裡也損壞了,那個需要優先處理。”
莉莉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對環境的些許不適,接過石板,用力點了點頭,眼神變得專注。記錄和分析,這是她擅長的事情。
最後,他看向臉色依舊難看的維克多和他的兩個跟班。“海森伯格,你們三個,先從最簡單的清潔和基礎縫合開始。”他指著旁邊幾個裝著特製清潔藥水的大桶和一堆粗針、韌性極強的魔化線,“把這些皮甲表麵的血汙和臟東西刷洗乾淨,注意彆損壞了內部的符文層。然後,用這種平針縫法,”他拿起針線,快速而精準地演示了一個極其牢固的軍用縫合技巧,“把那些大的撕裂口先暫時閉合,方便後續精細修複和符文重連。注意線要拉緊,針腳要均勻,這關係到防護力。”
維克多看著那臟兮兮的皮甲和粘稠的清潔藥水,臉上寫滿了抗拒。他的一個跟班忍不住小聲抱怨:“我們可是法師……不是來當洗衣婦和裁縫的……”
萊恩抬起頭,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份量:“在這裡,能救人的就是好技術。一件清潔乾淨、縫合牢固的皮甲,能讓士兵少一分感染的風險,多一分生存的機會。你想上前線穿著臟衣服麵對獸人的疫病武器嗎?或者,你想因為你的‘法師尊嚴’,讓一個士兵因為裝備問題送命?”
他的話直白而殘酷,讓那個跟班瞬間閉上了嘴。維克多臉色變幻了幾下,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地拿起一把硬刷子,極其僵硬地開始刷洗一件皮甲上的血痂,動作笨拙而生疏,昂貴的法師袍袖口很快沾上了汙漬。
萊恩不再多言。他自己則拿起一件符文損壞最嚴重的皮甲,走到一個相對安靜些的工作台前。他的工具攤開——那套他自費購買的高品質便攜式銘文工具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專業的光澤。
他的動作開始了。
沒有一絲多餘,精準得如同機械。強化放大鏡夾在眼前,手指拈起一根比發絲粗不了多少的導能探針,蘸取特製的銀漆,開始修複皮甲內部那已經斷裂、黯淡的【堅韌】符文。
他的超凡感知全力運轉,但不再是對外,而是極度內斂,全部聚焦於指尖方寸之地。他能“看”到銀漆在皮料纖維間的滲透情況,能“感覺”到能量在修複後的符文脈絡中重新流淌的微弱阻力。他的手腕穩定得可怕,每一次落筆、每一次勾勒都恰到好處,不僅完美修複了斷裂處,甚至憑借對能量流動的深刻理解,將符文回路中幾個因長期使用而產生的微小不暢之處也一並優化。
速度,快得驚人。
當莉莉記錄完第三件皮甲的初始狀態時,萊恩已經完成了手中那件皮甲的符文修複。淡灰色的光芒在符文上一閃而逝,穩定下來,表明能量通路已然暢通。
他沒有停歇,立刻拿起下一件。清潔、檢查、評估損壞、選擇最佳修複方案、執行……他的流程順暢得如同行雲流水,對時間的利用達到了極致,幾乎沒有任何等待和猶豫的時間。
相比之下,其他區域的學徒和士兵就顯得忙亂許多。有人找不到合適的工具,有人反複修改修複方案,有人甚至因為操作不當導致二次損壞。
軍士長布雷克像一頭巡視領地的暴躁黑熊,在維修所內來回走動,咆哮聲不時響起:
“蠢貨!那塊皮料徹底廢了!直接割掉換新的!浪費時間!”
“那邊的!輕點!那是精金絲線,不是捆柴火的繩子!”
“媽的!符文繪歪了!能量泄露!你想讓穿著這玩意的人被自己的護甲炸傷嗎?!”
他的目光偶爾會掃過萊恩這邊。起初是慣常的、準備挑刺的凶狠。但當他看到萊恩那非人的速度、精準無誤的操作,以及經過他手修複的皮甲不僅功能恢複甚至隱隱提升的品質時,那凶狠的目光中漸漸摻入了一絲驚訝和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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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的時間在汗水和噪音中飛速流逝。
傍晚收工的哨聲響起時,大部分學徒都累得直不起腰,滿臉油汙,成績慘不忍睹。艾倫搬東西搬得肌肉酸疼;莉莉記錄得手腕發酸;維克多三人更是腰酸背痛,雙手被藥水浸泡得發白,看起來狼狽不堪,但麵前也勉強堆起了幾件清洗縫合好的皮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