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拱券的中央,鑲嵌著一塊約有人頭大小、呈現出混沌紫色的多棱麵水晶。它就是這場風暴的心臟,無數狂暴的能量流正從它內部奔湧而出,沿著牆壁和地麵預設的符文回路,化作毀滅性的箭矢。水晶本身的光芒也在劇烈地、毫無規律地閃爍著,時而刺目如正午烈日,時而黯淡如風中殘燭。
萊恩的瞳孔收縮如針尖。
他沒有去思考護罩還能支撐幾秒,沒有去理會左肩傷口火辣辣的疼痛,甚至暫時屏蔽了精神力透支帶來的陣陣眩暈。他將【千絲共鳴冥想法】催動到自身目前的極限,數十縷精神觸須不再分散感知,而是如同聚焦的透鏡,全部彙聚向那塊瘋狂閃爍的紫色水晶!
他要“傾聽”這顆心臟的“搏動”!
混亂!狂暴!毀滅!這是水晶傳遞給外界的主旋律。但在萊恩摒棄了一切雜念的極致感知下,在那看似毫無規律的瘋狂閃爍深處,他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不協調”!
就像一首狂暴交響樂中,某個樂器偶爾慢了微不足道的半拍,或者快了幾乎無法察覺的一瞬。這塊水晶的能量輸出,並非完美的持續爆發,而是在那極致的狂暴之下,隱藏著極其短暫、頻率卻相對固定的“能量間歇期”!仿佛這個古老的陷阱係統,在經曆了千年歲月後,其核心供能結構也出現了一絲連設計者都未曾預料到的、微小的疲態或瑕疵!
這個間歇期太短暫了,短暫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短暫到任何試圖在其“活躍期”進行乾擾的行為,都隻會被更狂暴的能量瞬間吞噬、反噬!
但就是這微不足道的破綻,在此刻的萊恩眼中,卻成了唯一的生機!
“就是現在!”
就在【堅岩壁壘】護罩發出最後一聲哀鳴,表麵裂紋如同蛛網般密布,即將徹底崩潰的前一刹那!就在那紫色水晶的光芒,遵循著那隱秘的規律,即將從一次極其短暫的黯淡期轉入下一次能量噴發峰的千鈞一發之際!
萊恩動了!
他一直沒有使用的右手,一直緊握著他那根樸實無華的魔杖,此刻如同蓄勢已久的毒蛇,猛地向上刺出!沒有吟唱冗長的咒文,沒有凝聚毀天滅地的能量。魔杖尖端亮起的,隻是一縷極其凝練、纖細如同發絲、卻精準到令人心悸的奧術能量光束!
這道光束,沒有蘊含任何攻擊性的意誌。它不像維克多的火球那般爆烈,也不像能量矢那般鋒銳。它更像是一把鑰匙,一根探針,或者一個……輕柔的、卻落在最關鍵支點上的推力。
它無聲無息地,穿越了即將破碎的護罩光芒,精準無比地,切入——不,是“融入”了那塊紫色水晶正處於能量輸出最低穀的、那短暫到幾乎不存在的“間歇期”窗口!
萊恩沒有試圖去摧毀水晶,那需要的力量遠超他此刻的極限,且必然會引發更恐怖的能量爆炸。他做的,是“引導”。他模擬著水晶內部能量流在間歇期後、本該自然轉入下一個噴發周期的那個“轉折瞬間”,用自身這股微弱卻極其精準的能量,在那精妙的能量平衡點上,施加了一個微小的、恰到好處的“擾動”。
就像在一個人即將邁步的瞬間,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腳後跟。
這個擾動,被瞬間放大!
“嗡——噗!”
一聲怪異得仿佛被掐住脖子的悶響從紫色水晶內部傳來!它那原本即將再次熾烈起來的光芒,猛地一滯,隨即陷入了更加狂亂、更加不穩定的瘋狂閃爍!內部原本就存在的微小瑕疵,被萊恩這精準一擊徹底引爆!能量的流轉瞬間失去了協調,不同屬性的魔力在水晶內部劇烈衝突、碰撞、湮滅!
如同連鎖反應,以紫色水晶為核心,遍布整個回廊的符文網絡,光芒開始以不正常的頻率瘋狂明滅!射出的能量矢變得扭曲、渙散,甚至在空中就自行碰撞、爆炸!牆壁和地麵傳來令人牙酸的“哢嚓”聲,那是能量回路過載、符文結構崩壞的聲音!
“轟隆隆……”
一陣低沉的、仿佛來自地底的轟鳴過後,那充斥回廊的、毀滅性的能量風暴,如同被無形的手猛地扼住,驟然停滯、消散!
紫色水晶的光芒徹底熄滅,變成了一塊暗淡無光的普通石頭。牆壁和地麵上,那些原本閃耀著致命光輝的符文,也迅速黯淡下去,甚至不少地方出現了焦黑和碎裂的痕跡。
整個回廊,從極致的喧囂,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空氣中殘留的臭氧味、漂浮的塵埃以及滿地狼藉,證明著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毀滅風暴並非幻覺。
“砰!”
直到這時,【堅岩壁壘】卷軸的最後一點能量才終於耗儘,護罩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徹底消散,化作點點光塵。
劫後餘生的四人,依舊維持著防禦姿態,呆呆地看著眼前這突兀的平靜,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艾倫還死死地舉著盾牌,胸膛劇烈起伏,汗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砸出一個小點。他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風暴就這麼停止了。他緩緩放下幾乎麻木的手臂,扭頭看向臉色蒼白、靠著牆壁微微喘息的萊恩,咧開一個大大的、帶著後怕和無比佩服的笑容,聲音還有些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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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恩……下次,不,以後所有這種跟‘線條’和‘亮晶晶’有關的活兒,都歸你了!誰搶我跟誰急!”他用最樸實無華的語言,表達著最高程度的認可和信賴。
莉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身體幾乎軟倒,她連忙扶住牆壁,看向萊恩的目光充滿了感激與驚歎。她什麼也沒說,隻是快步走到萊恩身邊,檢查他肩膀上那道被能量矢擦過的傷口,手中泛起溫和的治療法術光輝。
維克多站在原地,法杖垂落,他臉上的血痕在灰塵的映襯下格外明顯。他沒有去看熄滅的水晶,也沒有去關注狼藉的回廊,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萊恩身上。
那目光極其複雜。
有深深的後怕與自責——陷阱因他而起,險些讓整個團隊萬劫不複。
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幾乎顛覆了他某些固有認知的震撼與認可。
他看得分明。在剛才那種絕境下,萊恩沒有選擇任何常規的、他所熟知的魔法應對方式。沒有更強的防護,沒有對攻,沒有逃避。他用的,是一種維克多完全無法理解,卻精準、高效到令人發指的“技巧”。那更像是一種藝術,一種建立在匪夷所思的能量感知和精妙掌控基礎上的、“理解”與“引導”的藝術。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傳統法師“構建模型、引導能量、達成效果”的範疇。這是一種……更本質的,直指能量核心規律的能力。
維克多·馮·海森伯格,這位出身高貴、自幼接受最正統魔法教育的天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在某些領域,他與萊恩·沃特之間的差距,並非努力與資源可以彌補。那是一種天賦與道路的截然不同。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騰的情緒,走到萊恩麵前,非常鄭重地,以一個法師對另一位法師的平等姿態,微微頷首:
“萊恩,我欠你的,不止一個人情。剛才……多謝。”他的聲音低沉,卻無比認真。
萊恩借著莉莉的攙扶站直身體,左肩的傷口在治療法術下傳來清涼舒適的感覺。他看了看艾倫憨直的笑臉,感受著莉莉專注的治療,最後迎上維克多複雜卻真誠的目光,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我們是一個團隊。”他輕聲說道,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活著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話語簡單,卻讓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一種曆經生死考驗後愈發牢固的紐帶,在無聲中悄然加固。
萊恩將目光投向回廊儘頭那扇終於再無阻礙的石門,眼中重新燃起探索的光芒。
“休息十分鐘,處理傷勢,恢複體力。”他下令道,聲音雖然依舊帶著疲憊,卻恢複了以往的沉穩,“然後,我們進去看看,這座觀測站,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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