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術模擬場內的汗水與呐喊暫時告一段落,緊繃的神經卻並未真正放鬆。銀星商會的陰影如同附骨之疽,提醒著他們危機從未遠離。在這種壓力下,每個人都更加努力地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深耕,試圖在風暴來臨前,積累更多的籌碼。
莉莉·科頓便是其中最為專注的一個。她深知,在直接的戰鬥力量上,她無法與萊恩的符文造詣、艾倫的鋼鐵壁壘或維克多的元素狂潮相比,但她的價值在於縝密的思維、卓越的信息處理能力和那份不放過任何細節的耐心。她將大部分精力重新投入到了對“星瞳”古代觀測站帶回的那些海量、雜亂的數據整理與分析中。
這些日子,她幾乎泡在了學院圖書館專設給高階研究者使用的獨立靜室裡。靜室不大,四壁皆是書架,中央一張寬大的橡木長桌此刻已被無數卷軸、拓片、筆記和莉莉自己繪製的分析圖表鋪滿。空氣中漂浮著羊皮紙陳舊的氣息和墨水微澀的味道。
燈光下,莉莉眉頭微蹙,纖細的手指正緩慢地移動著,對比著兩份截然不同的資料。一份是她根據記憶和現場草圖,重新整理繪製的觀測站核心大廳牆壁上那些破損符文的臨摹圖,旁邊密密麻麻標注著萊恩根據其能量感知所做的初步解讀筆記——那些並非標準的符文釋義,而是更接近於能量流動的“感覺”描述,如“此處能量湍急,似有阻礙”、“該節點黯淡,但殘留著強烈的空間拉扯感”。
另一份,則是她從觀測站控製台殘骸中搶救出來的、記錄著零碎觀測數據的水晶碎片裡,耗費了大量時間才成功解析出的一部分日誌片段。這些日誌大多是關於常規星象軌跡、位麵能量潮汐的枯燥記錄,充滿了古代計量單位和晦澀術語。
日複一日的比對、交叉引用、排除無效信息……這項工作繁瑣至極,足以讓大多數人望而卻畏。但莉莉有著驚人的毅力,她像最耐心的織工,試圖從這些破碎的線索中,重新編織出曆史的真相。
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了一處。
那是在一份看似普通的、記錄某個時間段內“背景位麵輻射波動”的數據流末尾,出現了一小段極不顯眼的、能量頻率異常躍遷的記錄。這段記錄被一種複雜的、嵌套式的加密算法所掩蓋,偽裝成了基礎數據的隨機噪聲。若非莉莉將萊恩對牆壁上某個特定區域符文的解讀——“能量在此處極度不穩定,仿佛連接著某個不斷‘喘息’的空洞”——與這段數據異常的時間點、以及數據流中幾個微妙的能量諧波特征相互關聯,恐怕永遠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它的特殊。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莉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取出一張全新的莎草紙,拿起蘸水筆,開始嘗試運用幾種從古代密碼學典籍中學到的、可能與觀測站建造者有關的解密模型,對這段加密數據進行破譯。
時間在筆尖與紙張的沙沙摩擦聲中流逝。靜室外,圖書館的魔法計時沙漏無聲地翻轉了一次又一次。莉莉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眼神卻越來越亮。
終於,當夕陽的餘暉為靜室的窗欞鍍上一層金邊時,莎草紙上呈現出了一段破碎卻意義明確的文字和配套的能量頻譜圖:
【……穩定錨點失效……裂隙活性異常增強……連接通道極不穩定……能量特征無法匹配已知任何位麵坐標……警告:非標準空間結構,高熵,高侵蝕性……建議:永久隔離,停止一切探測嘗試……】
文字下方,附著一幅簡略的能量頻譜分析圖。那圖譜上的波形雜亂、狂暴,充滿了尖銳的峰值和深不見底的穀底,與帝國已知的任何穩定位麵無論是主物質位麵還是常見的元素位麵、半位麵)那種相對規律、和諧的能量簽名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種……空間的“傷口”,或者某種極不穩定的、正在不斷生成又湮滅的“泡沫”。
“不穩定的位麵裂隙……”莉莉輕聲念出這個結論,感覺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她立刻意識到這個發現可能蘊含的重大意義,以及……潛在的危險。觀測站的古代建造者顯然發現了這個裂隙,並將其視為需要“永久隔離”的威脅。而銀星商會,他們在尋找的“古代遺產”,會不會與這個有關?
沒有絲毫猶豫,莉莉迅速而小心地將所有相關資料整理好,包括她的破譯過程、結論以及那份獨特的能量頻譜圖複製件,然後立刻離開了圖書館,幾乎是跑著前往“基石”工坊。
當她氣喘籲籲地推開工坊的門時,萊恩正在工作台前調試一個結構複雜、閃爍著不穩定奧術光輝的裝置——那是他根據艾爾默的指點,正在嘗試製作的【緊急傳送符】的雛形。艾倫在一旁擦拭著他的戰斧,維克多則坐在角落,閱讀著一本厚厚的、封麵印有海森伯格家族紋章的魔法書。
“萊恩!艾倫!維克多!”莉莉的聲音帶著急促和難以抑製的激動,“我發現了些東西,很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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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立刻圍攏過來。莉莉將手中的莎草紙在工作台上攤開,快速而清晰地將自己的發現過程和解讀結論闡述了一遍。
工坊內陷入了短暫的沉寂,隻有萊恩那個未完成的傳送裝置發出細微的、劈啪作響的能量逸散聲。
“無法匹配任何已知位麵……”維克多最先開口,他修長的手指輕輕點著那份能量頻譜圖,海藍色的眼睛裡充滿了驚異與審視,“這能量特征……如此混亂,充滿破壞性。如果這真的是一個持續存在的裂隙,其背後連接的,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或者說,那還能稱之為‘世界’嗎?”
艾倫撓了撓頭,雖然對具體的技術細節不甚明了,但那“高侵蝕性”、“永久隔離”的字眼讓他本能地感到危險:“聽起來比獸人麻煩多了……這玩意兒跟銀星商會找的東西有關係?”
“現在還不能確定,”莉莉搖了搖頭,“但時間點上,觀測站的廢棄與這個裂隙的活躍期可能存在關聯。而且,這種涉及未知位麵、蘊含巨大能量和風險的東西,正是銀星商會那種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組織會極力追尋的目標。”
萊恩一直沒有說話,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份能量頻譜圖上,瞳孔微微收縮,仿佛整個心神都被那雜亂狂暴的波形吸引了進去。他的超凡感知,即使隔著紙張,似乎也能隱約“觸摸”到那份記錄中所描述的、迥異於常的能量質感。
“不同的……完全不同的‘語法’……”萊恩喃喃自語,眼神中閃爍著一種混合了震驚、困惑,以及強烈求知欲的光芒,“莉莉,你發現的這個……可能不僅僅是一個危險的裂隙。它可能代表著一種我們從未接觸過的能量運作方式,一種……全新的位麵法則的碎片。”
他抬起頭,看向夥伴們,語氣變得異常嚴肅:“這對我理解能量的本質,可能至關重要。艾爾默導師說過,知識的邊界決定了力量的邊界。如果我能理解這種混亂背後的‘秩序’……”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這個發現,不僅可能關聯到銀星商會的陰謀,更觸碰到了萊恩作為符文師和能量研究者最核心的追求。
“我們需要了解更多。”萊恩果斷地說,“圖書館!現在就去!我們需要查找所有關於非標準位麵結構、空間裂隙異常能量特征的記載,哪怕是傳說或者被學界否定的假說!”
沒有片刻耽擱,四人再次來到了皇家奧術學院那宏偉如迷宮般的圖書館。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分散開來,而是聚集在禁區文獻區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
莉莉負責利用她出色的信息檢索能力,從浩如煙海的編目和索引中篩選出可能相關的典籍;維克多則憑借其家族權限和廣博的見識,辨彆哪些文獻可能含有真正有價值的信息;艾倫雖然幫不上具體的忙,但他抱著盾牌,如同最忠誠的守衛,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確保他們不被打擾。
而萊恩,則完全沉浸在了那些被莉莉和維克多找出來的、布滿灰塵的古老卷宗和禁忌抄本之中。他快速翻閱著,眼神銳利,不時與莉莉帶來的能量頻譜圖進行比對,偶爾會因某個描述或理論而陷入短暫的沉思,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勾勒著某種能量軌跡。
緊張的氣氛在書香與墨跡間彌漫。他們都知道,莉莉偶然間的這個發現,可能已經為他們撬開了一扇通往更深層次秘密,也可能是更大危險的大門。銀星商會的威脅尚未解除,一個來自遠古觀測記錄的、描述著未知恐怖裂隙的警告,又如同懸頂之劍,帶來了新的、令人窒息的危機感。
但在這危機感之下,萊恩的心中,一股探索未知的火焰,正被悄然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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